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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晋拎起和服下摆，坐上副驾驶座，银时在一边帮他掖了掖衣角，随后踩了油门，缓缓发动汽车，后视镜倒映出土方十四郎不知是发呆还是怎么的站在门槛里的身影，从镜子里倒退，而院墙也随着离开了镜子视野的人向后走去，再者是奔跑的枯藤，追赶不上的二轮车，一闪而逝的窗柩与行人。

阿晋望向窗外时，银时也抽空转眼瞄了瞄他。阿晋身着华装，十三四岁的稚龄被粉饼硬生生铺出风尘气，一轮冰绿眼珠被眼睫遮住。这样看着的银时又收回眼神，眨了眨眼，并没说什么，再抬起眼睛看向挡风玻璃透过的车前景色。靠近的店铺，离开的灯柱，轻轻拨动方向盘之后又换了一条路。

有时候人只是一个方向盘的角度不同，所看到的世界就永远不一样了。

车在一座华园前减速，向后是泊车位，停着大大小小款式不一的车。银时熄了火，拔下车钥匙，打开一边的车门，出去后将它轻轻关上。他戴上帽子的时候阿晋也打开另一边侧门走出来，汽车台阶虽然对厚底木屐是个挑战，但阿晋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趔趄动作。阿晋把车门关上后，银时就带他进宴会场。

雕刻着花朵的木格，墙下精心修剪的冬菊。毛绒的衣领和镂空花边的桌布。衣香鬓影的暧昧里，高脚杯与和风点心修饰性地码好，因为天气的寒凉女人们多是棉布印花的和服。大片纯色相接的阿晋也就有意无意地显眼。并非他袖饰花色简单，而是暗纹与碎金细碎成花边，低调地彰显华丽。

银时领着阿晋在一个酒桌旁站不了多久，便有别的客人们凑上前搭话。看上去并不像军人，但也能与银时交谈甚欢。多是些祝贺银时升了新衔的话题。虽然开场白大同小异，不过最后总能说到不同的地方去，比如说吉原的美人和手下某批货物的兑换，又或者是银时向那些人们介绍阿晋。这之中那个所谓现任高杉家的家主发现了他们，快步走过来。

“真是远观不如近看。”那中年人说：“吉原登势屋的新艺人阿晋生得真是俊秀。”

阿晋瞧了瞧那中年人，目光在对方身上停滞几秒，却并不是好的神色。而一边的外人们则纷纷大悟：“原来是时新的艺者，怪不得没见过原来有这么美的人。”

银时像是乐得接受他们的恭维话：“这么说我眼光果然不错。”他笑着睨了眼中年人：“也倒是你们家族里的血统好不是吗。”

中年人顿了顿，表情有点僵硬，回道：“坂田先生您在开多大的玩笑呢，我们一家怎么出得了这样的人才。”

旁边那些好事者也纷纷哄笑，原因不得而知。

阿晋盯着中年人冷笑一声，随后伸手抓住银时一只空着的手，银时回看他一眼，阿晋眼中的讽意扫过银时的面容，但最后还是微垂下眼，再高傲地仰头时只有一派大气。

银时勾了勾嘴角，不过是分秒内的动作而已。他笑说：“的确是您自己家没多大关系，这孩子是上代你们家族的人了。”他顺势牵过阿晋的手，对那个忍不住皱眉的中年人说：“和老师相片上上代的家主长得真像，叫高杉晋助呢。”

旁边的人们没再说话，似乎不知怎么反应，坂田银时并不像在开玩笑，中年人也是不自觉地绷起了脸。坂田银时在这间隙又多加了一句：“前代的那位还和老师写过聊到这孩子，我也是当年看着就觉得很有好感。哈哈，没想到以前两寸相片里胖嘟嘟的小孩现在能长得这么好看。”

他牵着阿晋的手向前伸到中年人面前，“可惜上代的人丁零落，不过前辈不愧是前辈，遗留下的孩子也出落得颇有才华。”他松开自己的手，留下阿晋的：“我当时实是很高兴呢。”

周围鸦雀无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银时，银时虽在笑，却毫不掩饰眉宇间逼迫与自信。中年人深深瞥了银时一眼，又打量阿晋几刻，最后还是和阿晋握了握手。

“流落的子嗣能找到一个，的确令人安慰。”中年人说：“我这里可要好好修整修整，不然怠慢了怎么行。”

阿晋略施巧劲就将手从容抽出，而唇边浮出极细微的上扬角度：“多谢有心。然而阿晋认为，我这时还是艺子。”

他转头看向饶有兴味的银时：“不必操劳过度。”

“哈哈，倒确实是个人才。”那中年人神色缓和些许，银时则眯起眼，忽然想旁边那些不知所措地客人们转身：“倒是啊，果然是一家人，是挺和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