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溪现在身无分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吃饭生活,不可能去找要等一个多月才能领工资的正式工作。从小野惯、穷惯的孩子,体力好、吃得苦、拉得下脸,看到有招临时工或杂工的想都没想就过去了。
晚上九点多,周蒙溪手上拎着两袋子东西回来,左手的袋子装了一小瓶植物油、一包盐、几斤大米,一点蔬菜,右边袋子装着牙膏、牙刷、洗粉和一卷新买的纸巾。她今天替人搬了一天货赚到五十元钱把急需的用品买回来,算是解决了眼前的困难。
周蒙溪推开门,不等她开灯就看到床上身着一个全身发着皓月般冷光的女人。她心说“难道月朔都不出门的吗?”月朔没理她,她也不敢主动去找月朔搭讪,开灯后就闷头下厨给自己弄吃的。
周蒙溪的晚饭吃得十分清淡,煮了两碗粥,再拍了一根凉拌黄瓜。她弄凉抖黄瓜的时候,把粥盛起来凉着,等她把黄瓜拌好,一回头,发现原本笔挺地躺在床上“挺尸”的月朔此刻诡异地出现在小餐桌前坐在小朔料凳上、手捧着粥慢慢地喝着。
周蒙溪吓得“咻”地往后跳了一步,惊诧地盯着月朔,心说:“鬼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难道不是鬼是妖?”她把凉拌黄瓜端到月朔的面前,坐在月朔对面的小凳子上。
月朔不仅会喝粥,那又麻又辣的凉拌黄瓜她也吃得下去,不仅能吃下去,似乎还挺爱吃,把一盘黄瓜吃去大半才放下碗筷。
周蒙溪知道鬼是不能沾热食的,她断定月朔是妖,只是不敢确定是只什么妖。她想到月朔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可能是变人没变全,还留了点“原型特征”,于是悄悄地观察月朔的眼睛更像哪种动物。月朔的眼睛除了颜色与常人有异外,不论是眼球琮是瞳孔都像极人类。她看不出来,干脆直接问,说:“呃,我问个问题你别见怪啊,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我以后不再问,你也不用回答。”
月朔轻轻点头,“嗯”一声,她站起身,拂拂裙摆,理理衣服。
周蒙溪抬头望着月朔的动作,曼妙的身姿,纤细酥手,流云长袖,她不得不承认,月朔的眼睛虽然妖异,可气质风范却让她犹如嫡仙临世,远超电视剧里那些演员演的什么仙子、神女。月朔的气质就像是经过千百年的焠练如凝结从内至外溢散出,如月之凝华染醉月之霜。她看得有些呆,直到听到月朔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她才回过神来,低头咬咬嘴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想起刚才的问题,说:“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什么妖?呃,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不说也没关系,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你千万别生气。”
月朔轻轻的开口,说:“你的好奇心好像一向比较重。”
“额。”周蒙溪不知该怎么接话,她只觉得奇怪,月朔为什么要说她的好奇心“一向”比较重?“一向”就是长期或者是一直,不是指一件、两件事。
月朔回眸淡淡地扫一眼周蒙溪,走到窗前隔窗看着天空的弯月,说:“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个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人。”
“人?你活了多少岁了?”周蒙溪问。她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这月朔怎么像古人。古代的服饰,古典的气质,即使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生于汉冲帝元年,距今一千八百多年——”月朔的话音未落,突听“咚”地一声响,她扭头,看到原本坐在小凳子上的周蒙溪摔坐在地上,小凳子也翻在一边呈底倒天。
周蒙溪赶紧把塑料凳摆好从地上爬起来。她悄悄地抹一把额角的冷汗,手不由自主地发抖,结巴地说:“我……我去洗碗。”那“一千八百多年”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她在心里叫道:“一千八百多年,一千八百多年,妈油,鬼和妖都没她活得久,白素贞才修行千年,这都快两千年赶上埃及木乃伊了。”汉冲帝是谁她还是知道的,历史上有名的短命皇帝,两岁当皇帝,三岁就挂掉了。
周蒙溪的手发抖,连碗都端不稳,手上一滑,碗和盘子一起摔了。“咣铛”一声脆响,碎瓷片洒了满地。啊!听说打破碗盘要倒霉的!周蒙溪吓得全身颤栗,惊骇地扭头看向月朔。
月朔瞟一眼周蒙溪,丝毫不作理会。她走到窗前,对着月光,微仰起头,让月光照在她的脸宠上,她轻轻地合上眼帘,略显苍白的唇微启,对着月光吐纳呼吸。
周蒙溪捂紧嘴,颤栗地用力深吸口气,心说老这样一惊一吓的,她就算不被月朔杀死也会被吓死。她怕和月朔接触,又不敢赶月朔走,只好找来扫帚拖把将地板清扫干净。其间,她不停地用眼角去瞄月朔,她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月朔现在的行为叫做“吸食月亮精华”,传中说的“妖怪”才会在晚上对着月亮吸□华。妈妈啊,对着一个活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人”看她吸食月亮精华比对着一只千年妖怪还要吓人!这是不是修成精的僵尸?会不会吸食人血啊?被月朔咬过后会不会也变成僵尸?月朔会不会趁她晚上睡着后偷偷吸她的精气?
周蒙溪越想越觉得月朔不杀她缠着她是想趁半夜她睡着吸她的精力,惊惧交加,吓得全身发软,抖得连拖把都抓不稳。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让妖怪吸干精气死啊,电视里演的那些人要么吸得精干像具干尸,要么丑得……就像个鬼或活死人。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周蒙溪想跟月朔拼了,握紧拖把就想抡起拖把给月朔拍过去,又想到自己不是月朔的对手,不敢真抡上去。她想去请法师道士来收月朔,又想月朔有一千八百多年的道行啊,这得道行多深的法师才能收掉月朔?更何况月朔敬告过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月朔的存在,她要是去找法师、道士,只怕还没把法师、道士请来,她就已经让月朔收拾了。
周蒙溪拿月朔没办法,这会儿真觉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一边拖地一边想对策,突然想起月朔把她的屋子都收拾得纤尘不染,说明月朔很爱干净,如果自己不洗澡,臭哄哄的,月朔怕脏自然不会对她咬下口。周蒙溪想到这里,心中大定,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拖完地,脸和澡都不洗,牙不刷,衣服也不换就那么爬上床去睡觉。
周蒙溪刚躺下,月朔便停止了吸纳的动作,扭头朝她望去,同时颦紧眉头,冷声说:“去洗澡。”
周蒙溪扯过被子,把头一蒙,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滚到床角,打定主意就算是憋死在被子里也不探头出来让月朔吸食她的精气,更不会跑去洗得干干净净地让月朔吃。
骨笛催命
如果有灵体在屋子里时睡觉一定要睡姿丑,也就是说怎么霸占床的位置多怎么睡,斜着睡也好,仰面八叉摊开四肢睡也好,总之就是别给灵体留下让他们挤上床的地方。周蒙溪刚好没注意到这点,她滚在角落贴紧墙壁,一米二的床让她空出一大半。
月朔顺利地躺在床上,又是她那副挺尸的招牌动作,冷冷幽幽的声音自她的嘴里飘出:“我被封在棺材里的那几百年也没有洗过澡……”
周蒙溪“噌”地从被窝子跳起来,抱着被子飞快蹿下床蹦出去老远,鸡皮疙瘩全冒出来,头皮直发炸。月朔的话让周蒙溪不把月朔往僵尸上想都难!僵尸!不怕太阳的僵尸、能像人一样自由活动的僵尸!
月朔扭过头望着她,幽绿色的眸子里一片森寒,活像要吃人。
周蒙溪吓得把被子一扔,赶紧一头扎进浴室里乖乖地放水洗澡。“僵尸”要吃她只是她的猜测和怀疑,此刻月朔那眼神可是□裸的威胁。周蒙溪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月朔已经四平八稳睡姿端正地躺在那张小床的正中央,一点位置都没有留给她。即使月朔有留位置给她,她也不敢睡,乖乖地去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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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中秋节。
周蒙溪没回去和家人团圆过节,她把这几天做苦力当临工赚的几百块钱都寄回家给父母当孝敬,自己留下一百块买了点肉菜拎回出租屋和月朔一起过。
吃饭的时候月朔问周蒙溪:“你不怕我了?”
周蒙溪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你又不会害我。”相处这么多天,月朔是怎么样的,她多少摸出一些底细来。
月朔低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饭,说:“你小时候顽皮捅破神像放了我却害了你自己。”
周蒙溪说:“没什么害不害的,我又没有因此少根骨头多块肉。机缘而已,那神像镇了你几百年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别人打破反而是几百年后的我来呢?这说明咱俩有缘哈!”
月朔低下头去幽幽叹了口气,她放下碗筷,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满月。
周蒙溪偏头看向月朔,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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