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这样牵强的借口骗过,微微侧身靠在床柱上竟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月已中天,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的一切渐渐明晰。
景南轩借着烛火在纸上写着什么,神情镇定自若。夏卿漓醒来觉得口干渴水,想要自己起身去倒水孰料腹中又是一阵难过。低低的闷哼一声,不由跌回床上。
“卿漓。”景南轩扔下手中的笔掠身而来,“是不是不舒服。”
“没想到会这么折磨人。”夏卿漓不耐的皱起眉头。
景南轩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继而轻问,“可是要喝水?”
额上覆上薄薄的汗水,夏卿漓咬紧双唇点点了点头。接过水来一饮而尽,不由又多喝了几杯。最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知道他有些羞赧,景南轩温然道,“卿漓,明日莫问便会来接我们。”
夏卿漓自然知道景南轩与君莫问一定保持着联系,所以并不惊诧,淡淡的道,“南轩,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并不明白夏卿漓此刻的想法,可是景南轩心里却涌上了不好的预感。细细的为他诊了脉,胎息已稳,淳然有力,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南轩,怎样?”
景南轩看着表情僵硬的夏卿漓不由笑起来,“你们都很好。”
双手不自觉地轻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溢满温情的眼瞳掺杂着苦涩。溟夜,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他很好。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有了骨血相连的孩子。
看着倔强的人露出受伤般无助的神情,景南轩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紧蹙的眉头。等意识到却是不忍放手,指尖留恋着冰凉的触感。
有些惊愕的看着景南轩的动作,夏卿漓看到他明澈的眸中映出自己清晰的稍显疲惫的容颜。像极了很多年前长生殿中那人抚在自己额上的温暖,爱怜而又宠溺。眸底翻涌出酸热的潮湿,感到微微生茧的手指拭干眼角的冰凉,双唇不受控制般的呢喃,“爹爹……”
景南轩浑身一震,手掌停滞不动。却是惊醒般的收回了手逃也似的出了门去。
风将房门吹的来回摇晃,夏卿漓呆呆的看着空荡的房间懊恼的将茶盏拂落在地,已经凉透的清水将厚实的地毯洇染出暗色的痕迹。
为什么会将景南轩错看成那人,那样单薄的近乎苛刻的温情似昙花一现,却温暖了他苍白的记忆。
说到底还是渴望那人给自己哪怕一个温暖的拥抱,如同年少的时节,犹如他将自己丢弃的那日,唯一一次抚上自己冰凉的额头。
然后自己可以再一次唤他一声爹爹,不是父王而是爹爹。像寻常人家般,真真切切的唤他一声。
近乡情怯,他始终无法完美的掩饰此刻的慌乱,他茫然的看着高高的城墙,繁华的街市,修葺整洁的花木,还有帝都清湛如洗的晴空。马车碾压过长长地路,沉重的宫门声在身后辗转。他忽然想逃,可是景南轩却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怯懦,将他无可避遁的推向遥遥坐于龙椅上的那人面前。
山呼万安。他此刻犹如被抽空灵魂的木傀儡,漠然的看着朝堂上诡异的莫测的眼光,还有毓帘后那人沧桑凝敛的眼神。
众人谄媚着进言,无非是恭贺圣上寻回皇子。他的神智终于在捕捉到那人唇角讥诮的笑意时恢复过来。是,此刻他终于相信,他仍是很久之前长生殿里英姿飒爽,温然的男子。
他的爹爹。
是了,他也同自己一样,厌倦臣子们的虚假嘴脸。如看戏般,看众生虚与委蛇,谄媚奴颜。勘破了众生,却独独堪不破自己。
夏卿漓终于听到高居在上的人说道,“卿漓,与洛国一战,你有何看法?”
隔了很久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询问,仿佛他们并未分隔这些许岁月。
他坚定地抬起头来,“儿臣以为,曲州一战,乃是轻敌所致。”
细细碎碎的声音,大臣们或赞许或暗恨在心。
他不为所动,蓦地躬身道,“儿臣自愿请命,前往曲州抗敌。”
犹如一块成形的炙热的兵器淬入冷水中,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只是倔强的看着那人。
“好。”
他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鼓动紧绷的神经,竟是倏然放下心来。
退朝时黑压压的人群湮没了他苍白清俊的容颜,他立在渐渐安静下来的殿堂中央,侧首看向空落的龙椅。
未名的微笑溢满唇角,既然你想将这江山交付与我,我又岂会让你失望。
衣袂轻扬,夏卿漓终于转身离开,厚实的木门掩去孤寥冷凄。
咫尺一水隔
杂乱的马蹄溅起纷扬的尘土,稀薄的日光透过半卷的车帘映出模糊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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