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2 / 2）

“滚。以後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自进本王房间。”

那声调比桑青刻意做出来的还冷，凉气一下子窜进了桑青心里。他下意识地抬头，对方正面含威慑地直视著自己，狭长的凤眸中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桑青感到神志有些恍惚，缓缓道了声“遵命”，闪身离开房间。

第二十五回

此後一连几天，卫珣都没再唤桑青去伴读或是做别的，桑青也谨遵卫珣的指示，一次也没主动在卫珣面前出现。

一天当中，桑青除了闲暇还是闲暇。虽说过去在家时，除去定时读书习武，桑青也没有别的工作要做，但此时，感触却与在家中时大不相同──他从未体会过，无所事事会让人焦躁到何种程度。

在这里，没得到卫珣的许可，桑青不能随心所欲使用书房，於是便无书可读；日间，他只能调取贮存在记忆中的诗词潜玩，下午则到院中练剑。

练剑中，桑青时常不自觉地向身後张望，确认并没有人站在空翠轩的门廊下窥探自己，他才回过神来，自嘲地苦笑。

卫珣……似乎真的对自己厌倦，抑或是绝望了。此前，每次午膳他都会延自己共进，现在一到午时，却只是差人将饭食送进自己住的厢房里来。

桑青依旧只能苦笑。卫珣此刻，应该在为当初不明智的决定後悔吧──请来圣旨逼自己成为伴读，不料自己不仅不讨他的欢心，反而处处惹他不快，现在，更是干脆变成了一个寄居在他府上的无用食客……他想不通，卫珣既然已经厌弃自己了，为什麽还留自己在王府上呢？

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桑青只有对著窗外的苍穹和流云出神。那在高天之上飘舞的纤云，不期然令他想起了那人身上一成不变的雪色罗衣。

桑青不觉失笑。他忆起，数月之前在玉湖边，自己与那人初遇的情景。那时，卫珣的霸道和不可一世的气焰气得他直咬牙。思及此，桑青禁不住又笑了，自己当时，做梦也想不到，未来居然会有同那家夥和平共处，甚至惺惺相惜的时候……思绪不知不觉流转到那日，卫珣攫住自己的手，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沈吟著暧昧的话语，桑青心中情不自禁地潮涌起伏。

虽然卫珣的挑逗令他难以接受，但那些会伤到对方的话，桑青却是言不由衷。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真相，唯一清楚的是，自己似乎……无法像以前一样讨厌他了……百无聊赖了一段日子之後，卫珣又一次出乎了桑青的意料。

尚未至平明，卫珣一脚踹开了桑青寝室的门。桑青其时好梦正酣，梦中猛听得一声巨响，唬得他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起来，撑起眼皮张皇四望。

“天都亮了，还不赶快起床？”

桑青强自睁大惺忪的睡眼，半天才辨认出这个不速之客是谁。他茫然地掀起窗上的湖绿纱帘，望望外面仍是一片蓝黛色的天空。

桑青别过脸，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瞪著卫珣。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亮？”

在对方熟睡的时候把人吓死──这一招太狠了，这家夥，整人的手段进步了。

“少要罗！！”卫珣斥道，面上却似忍俊不禁，“你身在本王府中，本王叫你干什麽，你就得干什麽！赶紧起床，陪本王骑马去！”

“骑、马？”桑青嘴巴张得老大，这人到底……天刚蒙蒙亮，便有两骑一前一後，从延庆王府背後的院门驰出。卫珣骑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桑青的坐骑则是一匹漂亮的青骢。

桑青催马疾进两步，与卫珣并驾齐驱。

“想不到你还会骑马。”桑青的意外是发自内心的，其中含著对卫珣刮目相看的意味。只不过，这话卫珣听起来并不像是赞美，反倒像是讽刺。卫珣不以为然地回了句：

“有什麽可大惊小怪的？‘礼、乐、射、御、书、数’，这不是必备的修养麽？”

“你连射箭也会？”桑青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

“皮毛而已。”卫珣淡淡地回答，“当年，陆太傅曾说，我没有习武的天赋，我自己本也无心於武艺，所以只练了很短时日的箭，便没再继续。”

“陆太傅？”桑青一愕，随口反问。说到朝中姓陆的官员，似乎只有……卫珣莞尔一笑，“你没听说麽？当朝相国陆唯在拜相之前，曾经当过帝子师，现在的皇帝陛下，多年之前也是他的学生。”

桑青听了恍然大悟，原来陆相国从前是这家夥的老师啊，的确，陆唯这个人当初是以直言极谏而声名在外的，大概也只有他才有胆量直指皇子没有天赋。但是，现在的陆相国，与当今皇上登基之前的陆相国判若两人，直教人匪夷所思……正在神游的当儿，卫珣的马已经丢下桑青跑出去很远，桑青惊醒，连忙催马追上去。两人一路且行且停，往城郊的屏山驰去。

屏山重峦叠嶂，绵延数百里，仿佛为京城临渊当起了一面自然屏障。正逢盛夏，山上一片青翠，此时恰是晨曦，柔和的阳光冲破丝丝缕缕的薄雾，将蔚然深秀的丘壑点染得璀璨生辉。

两匹马轻快地在山间欢跑前进。每跑一步，马蹄都深深陷入葱茏的草木之中。星斗一般凌乱散在草丛中的野花飘出阵阵怡人的幽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沿著相对平缓的山坡登上一座山头，两人下马，将坐骑分别拴在两棵树上。桑青深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惬意地舒展身体。

没想到，早上出来骑骑马爬爬山感觉还真是不错，不枉自己被这家夥吓个半死。

卫珣斜睨他，不以为意地笑笑，“看来你从没试过一大清早就来骑马游山吧？我是已经习惯了。从我受封延庆王开始，每隔些时日，我就趁著天不亮的时候起来，一个人骑著马到山上来转转。这种时候，就连平时最热闹的大街也是空荡荡的，我喜欢这种无限宁静和自由的感觉，好像这山风、阳光，甚至天地，都成了我自己……”

第二十六回

他的话桑青没有完全听明白。这个人的意思是……喜欢一个人呆著？孤独和寂寥在旁人看来明明是一种痛苦，於他，却是一种享受？想当初，锦城还为这人的寂寞心疼不已，他若是听到主人亲口说出这话，不知作何感想？

桑青不屑地撇撇嘴，这个人真是，满口晦涩，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他把头转向山下，遥望著缩小了的整个京城，目光渐渐延伸至远方。

真的如卫珣所说，天地间，仿佛无限地宁静和自由，只是……这宁静和自由，是真实的吗？抑或，只是虚假的表象？

桑青情不自禁地喟叹出声，“……不知道这山河，还有多少宁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