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睫毛轻颤,愣愣地反问了一句,“……去找我?”
昌英难为情地苦笑,“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这样一刻不停地想著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可是,青,我没办法。不仅如此,我还……”
桑青迷惑地凝睇著突然收口的昌英。只见他像是喉中哽了个核桃,吞不下又吐不出,脸涨得通红,嘴上支支吾吾地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你怎麽了?”看著硬汉型的昌英害羞,桑青不由觉得有趣。昌英抓抓後脑,脸上流露出稚气的犹疑。
“那个……青,我说了你别生气。就是……自从那天以後,我时常会妄想,和你……”
话没说完,昌英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不敢看桑青的脸,径自等待狂跳不已的心平抑,许久,方才再度开口。
“那之後,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对你的感觉,若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不是一见如故,而是……一见锺情,我真的喜欢你。虽然我们草原上也有男子相恋,但总不免被视为异类,所以,起先我也很奇怪为什麽会喜欢上一个男孩,为此也苦恼了好久……”
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原因是什麽,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根本就没有原因也说不定。桑青听到昌英这样说,呼吸不禁一涩。他抬头,看到昌英对他笑著,笑容明亮而动人,令他回想起那场在严冬中的奇遇,那个给他送来第一缕阳光的人,此刻一如当初,纯粹而温暖。
桑青的神情泄露了他心中的秘密。昌英觉察出了他的动摇,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言辞更见恳切。
“青哥儿,跟我回草原吧,给我一个机会陪在你身边,好麽?我会对你好,努力让你爱上我。如果……如果你一直也没有爱上我,我还是会对你好,绝不会勉强你。”
桑青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有点被昌英的真诚和执著打动了。虽然答应跟昌英到瑟珞去也并不表示桑青接受昌英的爱,但至少,会是一个可能性产生的开端。
只是,关於……那人的一切,再加上一次次的变故和遭遇,早已将自己的一颗心折磨得千疮百孔,是否还有心力和勇气去尝试……?
“……昌英,给我点时间,容我想想吧。”
第五十回
桑清立在营帐门外,望著极目所至的地平线上那一片胡杨林的绿荫发呆。晌午白花花的日光无遮无挡地照射下来,脚下干燥的土地蒸腾著热气。
西北的暄暑来了,桑青的心境也如同这闷热的天气,变得躁乱起来。
至多再有三五日,昌英便要带领著布防後的余部拔营回瑟珞王都复命了,自己必须在剩下的这几天内作出抉择──究竟要跟他回去,还是不要?
父母和妹妹蒙难之时,他一度恨透了这朝廷;海儿含冤死後,他也曾萌生过让这国家灭亡的念头。可是,当理智如同死灰般沈淀下来,桑青依旧迷惑,内心充满矛盾──虽然昭明令他蒙受了良多的苦难,但桑青到底是这个国家的子民,他的血脉根植於这个国家。难道他能够憎恨甚至背叛生养他的这片土地吗?
然而,抛开别的因素不谈,坦白地说,如果不去瑟珞,桑青想不出自己还有什麽地方可去。他已经家破人亡,无家可回了,况且,他是钦犯,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桑青正在踌躇,桑瑞!!跑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似乎怀揣著什麽了不得的大新闻。
“少爷,”粗粗喘了几口气,桑瑞急切地道,“您还没决定去向吗?别犹豫了,还是随那瑟珞小王爷去草原吧,昭明回不得了!”
桑青不由一怔,反问道,“怎麽说?”
“我今天听探报的军探私下说,昭明各地已经乱了套了!朝廷同瑟珞议和,本已引起义愤;而为了向瑟珞贡纳岁币,又要加重各种苛捐杂税,一时民怨四起,包括王畿在内,不少地方都发生了暴动。”
“有这等事?”桑青愕然,心中无端怔忡。王畿……“是啊!”桑瑞猛点头,表示确凿无疑,“可气的是,那昏君对外屈膝,对内可是毫不含糊。听说他立刻下旨,纠集军队镇压各地动乱的义民,为了镇压,还不惜将正在前往这边布防的军队抽调到别出,把西北门户大敞开丢给瑟珞人!”
桑青怔了半晌,没有言语。好一会儿,他缓缓来到一片空旷的草野,向东南方远眺,仿佛试图穿过茫茫虚空,望见阔别的故乡。
天圣帝的昏聩,早在父亲大辟、自己身遭流放之日便看得一清二楚了;然而,桑青毕竟没想到,他会无道到这种地步。不由自主地,桑青耳边回响起那人的声音:
「……十年之内,昭明王朝必亡。」时隔期年,记起卫珣曾经的预言,桑青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而後,又无端地想要发笑。
亏自己当时居然还傻傻地差点相信了他会占星的瞎话。昭明的命运,只要稍加分析,便谁也能说出个一二,区别只是时限早晚而已──可是,不管怎麽说,那家夥,应该是会一语成谶了吧。
只苦了天下百姓。江山易主,免不了生灵涂炭……桑青长长地叹息一声,回头对陪在身边的桑瑞道:
“桑瑞,你和我一起……去面见鸿鹄王爷吧。”
三天之後,索仑昌英与右将军拔营起程,率余部向西北开进,返回瑟珞王都──丹更。随行的人马中,有桑青和桑瑞。
桑青终於答应一同到瑟珞去,昌英大喜过望,一把将桑青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桑青窘得脸上红彤彤的,心说这瑟珞人也太真率了些,且不说他不问问自己作何反应,桑瑞和侍者还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看著,他也全然不顾。
此去丹更,路途不近,昌英担心桑青吃不消,想给他马车代步。桑青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他什麽时候被归入体弱多病的范畴了?开玩笑,他桑青就算不是文韬武略,至少也是文武双全,骑术更是没得说,怎可缩在马车里扮大家闺秀?
於是,在桑青的极力抗议下,昌英只得给他换来一匹青骢,他自己骑的还是与桑青初遇时的那匹骊驹。两骑时而并行,时而相逐,马上的人不时说笑著,倒也颇有一番逸趣。
越往北走,树木越少,连低矮的灌木也变得鲜见起来,举目所见,多为辽阔的草原。虽然是夏天,一地芳草萋萋但仍免不了萧条荒芜之感。
行至黄昏,队伍在一条河边驻扎下来,士兵们用羊皮搭起简易的行军帐,开始准备炊饮。桑青和桑瑞两人同住一帐,与昌英挨得很近。
桑青走出帐门,遥望远方。视野中所见,真同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所描绘的景象无二。胸中不期然生发出的苍凉之感令桑青情不自禁地唏嘘。
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宦之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阶下囚,失去了亲人又被迫背井离乡到了西北,沦为事实上的奴隶……桑青黯然一喟,自己所经历的这些,权且也可称沧海桑田吧。
这些命途中的巨波,虽然给过他近乎致命的打击,但也让他成长了──桑青感到,自己的心变得坚韧,并且,也没有了过去那样容易茫然无措的纯粹。然而……若要问哪一次波折对他的脱胎换骨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桑青心中自问,不由闭上了双眼。无论怎麽想,还是首推“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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