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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真正的姗姗走了过来,她连连颔首,“西佑同学,可以不可在你教育你妹妹的时间里,把那本实验册递过来,时间紧迫,我们要讲究效率。”

陶西佑微笑地在我眼皮子地下把我在抄的实验册递给姗姗,白皙的手握着淡蓝色封面的实验册,动作从容优雅。

姗姗接过实验册的时候不忘向我吐舌头。

“陶西佑,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你就把你的给我抄一下嘛,我知道你已经做好了。”我央求道。

“不行,自己做,你不心疼你学费我还心疼呢。”她还是固执地摇头。

这时一个男生拿着实验册走到她的身后,他今天还戴了一副眼镜,温文的脸庞带着浅笑,他不就是马文超吗,他拍了拍陶西佑的肩,陶西佑当然适时地转过头,也许转头的速度有点快,那马尾辫的鞭梢不经意间扫到马文超的脸,后来我想也许是那个马文超故意把脸凑到陶西佑身后那么近。

那个少年被陶西佑长长的发梢轻轻地扫过,既而面对陶西佑那张恬静温柔的眼眸,在他的目光中,我宛若看到他因为刹那间心脏停止跳动所表现出的错愕。

“对不起。”陶西佑轻声地为自己的头发抱歉,但我想全天下的女孩不应该为自己的长发而感到抱歉,是小题大做还是陶西佑本来就是十分礼貌,可那个时候我竟认为陶西佑实在小题大做,就像她阻止我抄作业一样。

马文超回过神来微笑,他把实验册缓缓递给陶西佑,“这个还给你,谢谢。”

“不客气。”陶西佑轻轻接过。

虽说就只有这么几句的交谈,但我已近嗅到其中那不甚明朗的气氛,陶西佑和别的男生交谈时,都是简洁明了,动作轻快,而跟这个马文超,就像电影的慢镜头般,滞重迟缓。我黯然地像,那是承载了彼此之间多少的倾慕与心动。

我有点赌气地把笔放下,索性不写了,老师骂或者扣学分随他去。

陶西佑看见我这样,有些心软,她把那本自己的实验册递到我面前。

“赶快抄吧。”她轻声说,但那种气氛却不似我们刚刚的带着的玩笑意味,同样有点沉重。

我依然没有拿起笔,目不转睛地望着桌面,同时心里暗暗骂自己,宁小七,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生气,如果陶西佑看出来你喜欢她,她会怎么想,就算自己心里如何地不痛快也不能表现出来,你不是马文超,你也不是吴鹏,你甚至不是任何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男生,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女生,所以你连生气的权利也没有。

最后我兀自拿着陶西佑的实验册抄了起来,假装轻松地说,

“我生气是因为你把实验册给别人抄,却不给我抄。”我想那句解释就是掩饰太符合当时的情境。

“你多大啦,为这点小事生气。”陶西佑的语气也松懈下来。

我没有再说话,假装一本正经地抄实验册,陶西佑的字迹娟秀工整,可我每抄一字我的心就不明所以地难受一次。我宁愿重新拿着那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实验册抄下去。

我知道自己可能喜欢上了陶西佑,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就是其他男生对陶西佑有好感,而陶西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就把这本实验册夸张地当成传情的信物。

那天晚上,我一声不吭地躺在宿舍的床上。

把小说书捧在手上当成一种心情的掩饰,像陶西佑那天手中的解剖书,半个小时过去,依然停留在那页。

我不是为陶西佑和马文超而一脸忧虑,事实上后来想想那实在不值一提。

我只是面对这场喜欢上女孩的劫难,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除男孩之外,我还会偷偷喜欢女孩,知道这一点是在初一的时候,那时我的语文老师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她留着清爽的短发,把那瓜子脸的脸型衬得精神可人,有一天放学时,她忽然叫住我,让我去她的宿舍帮我补习语文,那时候大多数女孩是文科强理科差,而我恰恰相反,她很耐心,常常用那双眸子温柔地注视着我问,懂了吗?知道了吗?那时年少懵懂的我时而看得痴迷时而又不敢直视。有一次我写了一篇爸爸带我出去旅游的游记交上去,她后来兀自帮我修改后投到报社,十四岁的我在豪不知情的情况收到稿费和样报,那报纸上文章写的是我的名字,但上面许多优美的句子却是温婉的她修改的,所以我孩子气地画了一幅画感谢这个幕后枪手,我记得是画的是薰衣草,那个年纪的我对薰衣草有种莫名的向往,她把画捂在怀里,神情愉悦地说,宁静,我会好好珍藏的。在中考语文进考场的时候,她在楼梯转角处叫住我,一只手托着的我的头拥抱着我,轻声嘱咐说,宁静,我相信你。那温暖的胸怀传递过来的热度与鼓励让我的脑袋像充足电后很振奋,考场中不但思维敏捷,写起作文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考语文成绩竟然破天荒地在班上第一名,就连我爸妈都不敢相信这一奇迹,他们说过如果我语文考到班上第一名,会请整个Y城的人吃饭,奇迹真的发生了,他们却推托说,我脑袋一定中邪了。

但后来,当我再次回到母校看她的时候,在春天的朦朦细雨中,我看见她的袅袅婷婷的背影,在一个男人的伞下,依偎在他的臂弯里。看到那副场景后,我的心陡然落了下去,那句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的“夏老师”最终堵在喉头,匆忙离家的我忘了带伞,任由雨滴潮湿我的头发并神情木然地行走着。呆滞的眼睛看着路边的垂柳、池塘上圈圈雨花、步履匆匆的人群,而脑海里却不停浮现着她和那个男人在雨中依偎的那一幕。当浑身湿透的我回到家时,把妈妈吓了一跳,她心疼地搂住我,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我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也许就是爱,我以为我真的中邪了。

高中的时候同性恋这个字眼第一次如晴天霹雳般出现在同学的聊天中,他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全然一副愕然或是嫌恶的表情。

我这才第一次痛苦地思考自己,想到十四岁的我曾经对夏老师的迷恋,当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时,我抱着膝盖坐在操场中哭了很久,最终选择用麻木躲避自己。每次对女孩动心时,起初我会禁不住试图接近她,但博得她的好感的之后我会聪明地全身而退,我想我只要我喜欢的女孩认可我就可以了,接着用高中紧张地学习拼命按捺自己。所以没有为女孩子伤心过,就像为夏老师一样。我知道痛苦的感觉,像把刺刀,刺进自己的心里,明明很痛却不能说出来,那伤疤隐忍在心头,只能偷偷地在暗夜里把伤痛释放出来。而这几年来,我总是敏捷地躲开这把刺刀。

这次,陶西佑,会不会也是一样,能像以前那样聪明地全身而退。我想到这里,终于得以解脱。

和往常一样的卧谈会我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但她们聊到马文超的时候,我却提着耳朵听,自然是夸赞的语言,她们把那个人已经夸到极致,说是很有气质,一个男生很帅其实不是重要的,但如果很有气质那是致命的。

那无疑对我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姗姗的性格很开朗,开学没多久就和男生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所以男生那边的小道消息她自然如数家珍。

“听说那个刘义想追陶西佑。”

我的心蓦地揪紧,忽然间感到窒息,虽不是马文超,但半路上又杀出个程咬金。

我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很不自然并且听起来很难听,“谁是刘义。”

“小七,真是受不了你耶,都开学一个多月了,班上男生到现在还没有认全。”姗姗边贴着已经焉掉的黄瓜片边对我说,她本来想扔掉那根黄瓜的,又觉得太浪费。

“人家在只顾着和吴鹏聊天呢。”上铺金燕边滴答按着手机发短信边插上这一句,在此不免说一句题外话,热恋中的女人那在手机上打字的速度是你无法想象的。那手机键盘的声音就像夏日骤急的雨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一刻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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