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妈告诉我,人死就化为灰烬,除了你的儿女,最多到孙子辈,就没人记得你时,我陷入了人生第一次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我常常晚上做梦,梦到自己漂浮在不见星辰的黑洞之中,无始无终。那个时候我六岁。
大人都认为我很乖,上学后,回家就先做作业,也不一直要吵着出去玩。其实背地里我没少干坏事,往人烧水的壶里扔肥皂条,故意反复敲邻居的门,让他不停的开关门。但是总体来讲,我还是个乖小孩。
上初中后,我遇到的最大打击便是我外公外婆的去世。我从小由他们领大,对他们有超越父母的感情,但是我经常对他们发脾气。我觉得他们不会死,会一直活下去,活到有一天我有能力报答他们。先是我外公的突然去世,其实他已经89的高龄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走的时候没什么大的痛苦。我记得我放学回来,早上已经得知外公的死讯。我跑到家门口,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是第一次经历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的离去,我就站在门口不停的哭,声音很小,但是我哭了很久,我希望外公可以因为我哭的时间的长久,突然就活过来,仍然宽厚的用他的大手象小时侯我乱发脾气一样,把我抱到他的大肚子上,逗我玩。可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切都不能了。
于是我终日惶恐在外婆她会不会突然死掉,我妈偶尔让我陪她住的时候,我经常半夜醒来试探她的鼻息。但是自然规律总是要到“病,死”这个关口,也就1年半的时间,我外婆经过疾病的折磨,也驾鹤仙去。外婆后来是很寂寞的了,我中午回她那里吃饭,应该是她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我几次无意中上学回头,都能看到她站在门掩,一直目送我。我当时不能体会,现在回想,热泪涌现,这大概是一个长辈能给晚辈的最深层,最
挚热的爱了。这和她有没有教会我多少字,告诉我多少人生道理,没有任何关系。
从一定意义上讲,我的童年是从那个时候结束的。
至此,我最亲的长辈就是父母辈的了。
24岁本命年,我碰到了我最爱的人。我当时就想这一切都是命。
我们曾经有过最开心的时候,当我收到她的短信“我喜欢你”时我心潮澎湃。再没有比收获你期盼的爱情更让人激动,失去理智的事情了。
但是感情始终有变淡的一天,我不晓得为什么她这么不容易忍耐我的缺点,我路盲,我不会做饭。她变得越来越容易发脾气,有一天,我迟到又找错地方。她对我说,你这个人真是毫无优点,你简直是……。我接口道,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她说,对,就这么形容,毫无用处。之后便是经常性的打击,不聪明,也不爱学习,没有上进心等等。我有一度自信性从老子天下第一跌落到了谷底,我坐公交车,放眼看,只要是人,都比我强。我甚至还不停的折腾我的父母亲人,好友,借以证明自己确实活着,他们也的确对我有真感情。
然而有一天聚会,几个朋友对我做评价,用词形容是,聪明,能干,独立,博学等等类似词汇,都是非常知心的朋友,用不着虚伪敷衍。
我完全迷惑了,难道是距离太近,没有美感了吗。
甚至文文也很真诚的和我说:“小诺,你是我认识的女的里面就博学这个范围来讲,是顶级的了。”我当时嘲笑她,那是因为你自己基本是个白痴。但是她和我说,这是真心话。
我爱好历史,文学,古诗词,茶道,八卦,军事,体育,神秘力量,西藏文化,佛学,道家等等。
但是这些怎么在她眼里就成了狗屎了,回想一下,原来我们当初根本就没有过多聊过以上种种,探讨过人生。
于是当初我耿耿于怀的问题似乎也迎刃而解,或许她从没爱过我,我只不过是她碰巧某一段生命里程中,合乎节拍的音符,共奏了一曲。
我绝对没有大智慧,但我想我有点小聪明。我只是茫茫大海中微小的一滴,我没有办法做到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我只是尽力在自己小小的命运风帆中把握,活出自己的人生和或许并不被别人认同的精彩。
有几次我和文文谈到既然爱情这般痛苦,再次选择,是不是还是会无怨无悔。答案是相同的,一定不会后悔。仍然会象飞蛾扑火般的投入。如果人生没有经历过爱情的甜酸苦辣,那是平面不完整的人生。但是如果可以,越年轻经历越好,因为不仅那时的感情更纯洁,而且压力更小,担负的社会责任更少,相对的疗伤恢复,重新审视认识了解自己和人生意义的机会会更大。
我满三十的时候,我要认真的和自己说,小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需要为自己今后的人生负责。
我想,等到年老的一天,我终于闭上双眼的时候,我可以坦然的和自己说,这辈子你除了欠父母的,你什么人都没欠,至于别人有没有欠自己,不是我所关心的了。我想能够做到这些,至少于我,这辈子没有白活。
生命还在继续,生活的各种滋味还要继续品下去。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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