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夜伸手接过，一饮而下，暴烈的快感腾然而起，仿佛要灼伤自己的喉咙。
“好酒！”他径直从叶舜华身侧走过，在亭中石桌前坐下。
“将军果然好酒量，”叶舜华亦回身坐下，“可惜这酒不能这样喝。”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浅酌一口，“恶人谷的酒性子烈如恶人，将军不是想在我面前再醉一回吧。”
李崇夜默然不语，他鲜少喝醉，更鲜少在他人面前喝醉。
可他那一日偏偏醉了，偏偏醉在他的面前。
他深感命运弄人，尤其是此夜，此亭之中，自顾自斟满，对叶舜华之言充耳不闻。
“举杯消愁愁更愁，”叶舜华打断了他，“不知将军听过此句没有？”
李崇夜一愣，猝不及防，手中酒杯被叶舜华夺去。
“这句诗乃李太白李翰林所作，此人亦是酒不离身，想必若是能与将军相识，定会结为至交。”
不想李崇夜却道，“叶公子此言差矣，李某虽爱酒却从不屑交酒肉朋友。”
叶舜华轻笑一声。
“若是我说此人才华横溢却只能做个六品小官，整日歌功颂德，不得重用，将军也不肯一见么。”
李崇夜一怔，重新审视着眼前面露笑容的男子。
“只是这李白也实在够迂腐，做官有什么好，何不避隐田园，逍遥快活。”
李崇夜暗叹，他果然是如此想法。
“大丈夫志在四方，谁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就算不为名利，若是无人做官为将，天灾人祸，突厥南侵时，又有何人来保卫这大唐江山和这些无辜的百姓？”
李崇夜军装肃然，这番话说来，别有一番凛然正气。
这回倒是轮到叶舜华怔住，默然良久方才轻轻一叹，“舜华确实不曾想过此处，可毕竟舜华算不得大丈夫，这也怪不得舜华。”
人各有志，谁也怪不得谁。
今夜月凉如水，叶舜华看得出神，竟忘了喝酒，“将军可知舜华为何约将军在这望月亭相会？”不待李崇夜回答，他便自顾自接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但扬州烟花之地又怎能与西子湖畔的平湖秋月媲美。”
李崇夜不置可否，这江南山水在他眼中便都是一副模样，何来第一第二。
“自舜华少年出师，闯荡江湖，便再不曾回到此间，西湖胜景，不知将军喜欢么？”
李崇夜长身而起，“李某是粗人，向来只喜欢血染沙场之景。叶公子，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便只有一面之缘吧。”说罢竟提枪而去。
秋风飒飒，雕柳残花。
叶舜华只影独酌，他举起盛满西市腔的酒杯。
“李崇夜，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我岂只是一面之缘？
叶舜华仰首，将那烈如恶人的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八
自那次中秋之约后，李将军脾气变得怪异之极。
整日坐在帐中，谁也不见。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叶舜华之事，也终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不了了之。
按照李崇夜的说法，那一日两人大战一场，叶舜华不敌，失足落入湖中，尸骨无存。
军方将信将疑，最终还是陆礼仗着他位高权重的父亲给此事压了下来。
叶舜华，他无数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隐隐觉得，他并非传言中的那般残暴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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