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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岫云转身将她的手扳开，强行按回床上，盖好被子，柔声说道：“乖乖躺着，我去给你煎药。若得了伤寒就糟了。”说罢起身穿上衣服束好头发就推门出去了。

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去找药材呢，之前的住处里倒是有不少，可是现在也不能赶到那儿去取，只得找到了守夜的仆人，问明药铺的方位，幸而离得不远，客居此地也不便麻烦别人，就自己一人出去了。

转过两条街，好容易找到了那家药铺。吴岫云用力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又用力地锤了几下，屋里隐约传来人的抱怨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没好气地开了门，“干嘛啊，大半夜的！”话语中带着被吵醒美梦的愤恨。

“呃，劳烦了，抓药。”说着递出早准备好的金叶子。

小伙计眼前一亮，接过金叶子，轻咬了一口，脸上瞬间堆上笑来，声音也客气了很多，“请进请进，小店药材齐全，应有尽有。”

吴岫云无奈地笑笑，“这是方子，照方抓药就是了。”

“好咧。”恭敬地接过药方，“您先坐着歇会儿，这就好。”说着麻利地跑进柜台，抓药称药，动作很熟练。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拿着包好的药递到了吴岫云手里，又为难道，“客官这金叶小店尚未开张，一时找不出散碎银子来。只有这么多。”说着递出两锭银元宝，吴岫云接过，估摸着大概有五六十两。那金叶子可是足有一两多重，这药无论怎么贵也要不了二两银子，这小伙计足能贪了三四十两。吴岫云也懒得理会这些，拿了药就急忙往回赶。

行没多远，正遇上巡夜的神策军士，很不巧地被喝住了。

“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去了？不知道宵禁了么？”为首的军官大声喝问。

“这，家中有人病了，出来抓药。”吴岫云连忙把药包举起示意自己确实是出来抓药的。

“哼，现在的江洋大盗都用这个做借口，本官看你非奸即盗。”

吴岫云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担心着吴菱的病势，只能低声下气道：“我确实是出来抓药的，军爷若是不信，可以跟我前去陇西郡王府一探究竟。”

那官员一听陇西郡王府，气势早矮了半截，却还死撑着说道：“你以为搬出李克用的名头，我等就怕了你么？这儿是京城不是河东。”

吴岫云正无可奈何间，突然一匹奔马疾驰而来，转移了官兵的注意。

“停下，停下！”那军官大声喝止。

马上的人却置若罔闻，笔直地朝他冲来，眼看着躲闪不及，那军官大声喊娘，狼狈地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马蹄的践踏。那马受了惊吓人立而起，差点儿把人甩下来，幸而那骑士骑术高超，稳稳地坐住，“墨影，安静点！”传入众人耳中的竟是个女子甜美的声音，摩挲着马的鬃毛安抚它。

那军官劫后余生，怒气冲冲地吼道：“反了反了！罔顾朝廷宵禁的命令，深夜纵马狂奔意欲谋害本官，来人，给我拿下！”

七八个军士一拥而上。

“谁敢？！”马上的人横眉冷喝，吴岫云借着军士手中的灯笼光，这才看到马上端坐着的骑士——竟是朱真宁。

朱真宁显然也看到了站在一旁似乎已成局外人的吴岫云，轻“噫”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笑了，“无名兄，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吴岫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从桃馆借来的男装，叹了口气，对她一揖道：“见过真宁郡主。”

一众军士包括军官目瞪口呆地看着高踞马上的俊美女子。今晚真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了，先是陇西郡王府的人出来买药，再是东平郡王的爱女深夜纵马。

朱真宁微微一笑，露出个甜美的梨窝，“无名兄深夜出行，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她自顾自地跟吴岫云说话，完全当那群军士不存在。

说到好玩的事，吴岫云忍不住火冒三丈，若不是她命人劫持菱儿，菱儿也不至感染风寒，自己也就不用深夜出来买药，还被人当江洋大盗拦下盘问。如今这个罪魁祸首倒是优哉游哉地坐在马上，兴致盎然地跟自己套近乎，于是没好气地回道：“哪儿有郡主命好，兴之所至便横冲直撞，旁若无人！”

朱真宁被她说得一愣，怎么这个人像刺猬一样，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吧，旋即想到自己劫了吴菱，“无名”又是李克用的人，对自己有敌意也是应该的。但不知为什么，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玩心大起，笑道：“无名兄，前几日你在城外犯下的命案，我可是有耳闻的。官府这几日通缉正紧，你竟仍能在长安街上大摇大摆，真真让人佩服之至。”

军士们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果然是个江洋大盗，而且还犯下命案，于是慢慢地将吴岫云围了起来。

“我没有。郡主，你……”吴岫云百口莫辩，急得额头都沁出汗来，菱儿还等着她回去照顾呢。

朱真宁娇声笑道：“本郡主有皇上亲颁的金符，”说着拿出一块金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也不待他们看真切，就收了起来，“我命你们将这大盗就地擒拿，先在大牢里关个十天半个月再说。”说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作壁上观。

吴岫云真急了，那七八个神策军士们全部围了上来。“大人，我真的只是出来抓药的。”她仍试图辩解。

“哦，听说你上次作案受了伤，看来是真有其事。”朱真宁唇角勾起戏谑地笑。

话音刚落，那几个军士拔出刀剑一拥而上，吴岫云迫不得已只能出手。矮身避开正面刺来的长剑，从靴筒中抽出短剑，一翻手划破了那握长剑的军士的手腕，那人抱腕痛呼，鲜血淋漓地坐倒在地。

朱真宁看得有点出神。

吴岫云仿佛在人群中起舞，奇诡莫测的短剑每每刺中敌人的要害，让人动弹不得，但动作却是那样的轻盈，姿态优美的出尘。围攻她的人在她看似炫美实则凌厉的舞姿中全部倒下，她才翩然收势。毕竟有伤在身，虽然击伤了对方，自己也隐隐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似乎心口的伤处又有星星点点的血渗了出来。

朱真宁的击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突兀，“无名兄，好身手。只是，你怎的不杀了他们，留着以后玩么？”她说着笑了，森白的牙齿在暗夜里泛出令人心寒的冷光。

“大爷饶命啊。”那军官率先讨饶，余人也跟着求告起来。

吴岫云不再理会他们，紧抓着药包匆匆往府邸赶去。

朱真宁看着她渐行渐远，也不阻拦，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了一眼满地呻吟的神策军士，轻啐了一口，冷哼道：“一群废物！”说完一夹马腹，向着城门飞奔而去。

第二十九章——前尘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