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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再哭不出来,他眨动了一下暗沉的眼睛,拉住了宁致远的手。

“团座,我有私事要处理,告个假,这是我亲弟弟,当年不幸分散了。”安逸尘走到那辆仍在等候开路的军车前,毫不含糊的说着。

团长看了眼宁致远,他那副凄惨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点头,说了句:“半天够吗?”

那也算是个很长的假了,安逸尘笔直的敬了个礼,说:“谢团座!”

“我们部队驻扎在这里,晚上挤大通铺,你要不愿意就另给你把那间废了的屋子收拾一下。”安逸尘为宁致远翻找着自己的便衣,一件件丢在床上。

“没关系,有床就很好了。”宁致远不自在的站在一旁看着安逸尘,“这是部队,像我这样的闲杂人等……”

“谁说你是闲杂人等了?你是部队家属!”安逸尘转过身来认真的纠正着宁致远,他指指门外的一个正在从厨房进进出出的女人,“你看那个做饭的就是我们这一个兵的妹妹,你就放心住在着吧。”

“那你走的时候呢……”

“你想跟老子走我就带你走,你不想走就安稳的住在这,等老子仗打胜了回来接你。”

宁致远没有应他,只接过门外女人递来的脸盆,为自己洗着脸,洗好后把浑浊不堪的污水泼出去。

洗干净后的宁致远仍然清秀,只是瘦削的很不健康,他淡淡的笑了:“逸尘,你跟以前好不一样。”

“我知道,”安逸尘松了松紧卡在脖根的扣子,说,“我现在变成粗人了,仗打成这个熊样,我脾气自然差了。”

“我明白。”宁致远再次勾起那个无力的笑容,能找到安逸尘已是万幸,怎么还回去苛求其他呢。

不管一个人的性格大变后是更温柔还是暴戾,可想而知那都是曾经过极大折磨后的结果。

“……你要是走了,我跟也不是留也不是,仗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半晌,宁致远迟疑着开了口,“要不,我也参军吧?反正……也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他妈想什么呢你?不可能!”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安逸尘的反应却比宁致远想象的更加暴烈,他莫名吼了起来,盯着宁致远,“战场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给老子乖乖留在这里,就够了!”

宁致远终于不再发声,垂目而坐。

宁致远迎着安逸尘的呵斥,沉默的呆在自己密闭的令人窒息的悲伤里面。

安逸尘不敢让他知道败战累累,几乎看上去一切都已既定,他觉得他现在这幅样子很难为宁致远现在艰难的状态作任何好的改善,更无法用一个看不清的未来来安慰宁致远实际而迫切的伤痛,跟着他从军,这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宁致远的想法就这么不了了之,而两人也并没有挤大通铺,宁致远每夜独自躺在显得过分宽敞的铺上辗转着。

而安逸尘已经紧接着跟随部队赴往前线,他们一群游荡在生死边缘上的鬼魂只是终日住在战壕里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挣扎1941

国军第二次反共——只能说国军胜的像共军一样惨烈。

皖南事变终结,那不是安逸尘所在部队的战役。尽管国共关系尴尬的厉害,最终的对立看起来也是势在必行。安逸尘彻夜守在战壕之上,至少现在,他的枪口指向的是日军。

安逸尘从前线阵地下来,怀里揣了刚下发的饷钱,往镇里去。

也许当兵的都会经历这么个阶段,从战兢走向暴躁,在看透生死后又一次的走向淡然。

宁致远的脾气也早已不同往昔,谁搭句腔便知,这人骨子里透着股阴坏。

我们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没有一双手是无辜的,没有任何眼神是干净的。

宁致远身在其中,与前线下来的丘八坐在一堆,那些伤兵总是暴戾的破口大骂,而宁致远通常也是毫不示弱的狠狠损回去。

平日他为军医打杂,给伤兵换个药,洗洗绷带,嘴里也少不了骂着“流脓的畜生”“长瘤子的烂肉”这样的话,也只有每月部队发饷的时候他能高兴起来。

每到那天,安逸尘便会回来把饷钱交给宁致远,他说这是断头钱,趁能多存些的时候就多存些。

“宁大少,安营长回来了。”躺在院门口的一个伤兵扯着公鸭嗓积极的喊起来。

那一声宁大少满是揶揄,宁致远自己也知道,却也权当尊称的接受了。

宁大少出了洗绷带和医药工具的屋棚,顺手便把满手的血污蹭在衣角。

“致远。”安逸尘微笑了一下,脸上的一块大疤瘌难看的跟着抽动起来。

“逸尘。”宁致远也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屋棚继续清洗。

这两声称谓已经酸的一旁的大老粗们一阵起哄。两人已经这样互相道了十八年,任凭征战再怎么消磨却很难改变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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