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眨著眼睛道:“我没有吃,我不吃那个的,一点都不好吃。我吸掉四味木的香气就把它们都丢掉了。”
武陵君不由得心头火起,他二人为了寻回这墨精何等辛苦,闭著眼也惦念著这件事,这蠹虫妖如今居然轻轻巧巧吐出一句“丢掉了”,这糊涂妖怪连东西南北都不分,一路走一路吃一路丢,只怕丢了个天南海北也难寻回,一时忍不住手痒,只想打他一顿。
却听那少年道:“不过奇怪得很,我丢掉它们,它们也不肯离开,一路都跟著我。今天我刚刚把最後一只黑球球的香气也吃掉了,它们才不粘著我了。”
武陵君顿时心中一宽,道:“都在这座山里?”
那少年挠挠头,道:“大概是吧。”他回身蹲在草丛里翻找一番,双手各抓了几团墨精,高高举起,“不少都还在的,你瞧!”
长恩取出锁云囊,向武陵君道:“快把这些墨精收起来。”
武陵君点了点头,看著那蠹虫少年,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却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那些散了满地的墨精捡回。那少年对四味木的美味念念不忘,也颠颠地跟在长恩身後帮忙一起找。一直忙到傍晚时候才拾捡干净,一团团墨精在锁云囊里挨挨挤挤。女树之旁歇著不少人,早晨时候还是翩翩少年,此时已成老朽。
长恩取出那只开了灵识的墨精,催动法力查探过了,这山岛上再也没有遗漏下的墨精。当下不由得舒了一口气,道:“这事总算是能有个结果。”又轻轻皱了一下眉,道,“这些墨精没了四味木的灵气,只怕不易附著到生死簿上,少不了还要到祁连雪山走一趟。”
武陵君道:“这个简单,祁连山也不算远。”
长恩的法力之中带著蠹虫天性十分惧怕的一种香木气息,那少年不由得缩了缩身体,此时恋恋不舍地舔著手指上的四味木屑,欢然插口道:“长著四味木的祁连雪山吗?带上我,带上我!”
武陵君瞪他一眼,道:“吃!等我把你绑到府君座前,有你的苦头吃!”他转身正要举步,忽然顿住了,道,“长恩,你之前说女树所生之人,日落之後便会死掉,是不是?”
其时日沈东海,天色昏昧,长恩环顾身周不知何时逐渐围拢上来的女树人,叹气道:“按理说来,应当如此才是。”
武陵君反手拔出剑来,道:“看来咱们是撞大运了。”
那少年看著周围这许多双泛著血光的空洞眼睛,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我……我在这里好些天了,从来……从来没遇到这种事……!”
此时天色全然黑了,不知究竟出了什麽差池,这许多垂垂老矣的女树人并未死去,反倒拖著花白的头发胡子,摇摇晃晃地向长恩三人聚拢过来,眼神散漫,失了神智一般。长恩将那蠹虫少年拉到自己身後,衫袖一挥,一道墨流从他袖中舒卷而出,将三人围绕住了。他司职书墨,法术也与此相关。当下问道:“武陵君,你常常在外斩杀妖鬼,见多识广,瞧这是怎麽了?”
武陵君还未答话,那少年被武陵君与长恩背对背地夹在中间,顿觉安心许多,拉住了长恩的袖子,软软地道:“你真好。”
长恩淡淡地道:“我是怕你有什麽差池,府君驾前没人领罪,没法子交代。”
那蠹虫少年扁了扁嘴,又觉得长恩身上的香木气息闻起来实在不舒服,不由得往武陵君身边靠了靠。便听武陵君答道:“这些女树人看上去与凡人无异,一样有生老病死,只不过快了许多,现下这模样,像是被摄了魂一样。我们不必多事,走了就是。”一手握住长恩的手,一手拎著那少年的衣领,御风而起。
武陵君身在半空之中,回头去看,见那女树人仍是慢慢向女树靠拢过去,不由得奇道:“原来不是冲我们来的,不知他们在做什麽。”
长恩低头看了一眼,也放下心来,收了防御法术。两人正要带了那少年离去,刚刚背转过身去,谁想这一瞬间变故横生,那女树上两根枝条暴长,直直向长恩刺去,长恩本就不精於打斗,又是全无防备,竟然被两根树枝刺穿了胸腹。那两根枝条旋即缩回,将长恩钩到树冠之中。
武陵君大叫道:“长恩!”将那少年甩在背上,喝道,“抓紧我!”便要扑下去救长恩。女树人看起来老了,居然矫健得很,爬到了树冠上,围绕在长恩身周,不知想要做什麽。武陵君心中焦灼,什麽也不再顾忌,有谁敢阻挡便是一剑,剑风所到之处,女树人无不是筋折骨断,摔下树去。说来奇怪,这女树树叶的脉络流著鲜血,女树人受了伤,淌出来的反倒是树木汁液。
长恩是鬼,被刺得这般伤重也没血可流,也不觉得疼痛,只觉得洞穿伤口的两根枝条在拼命吸取自己精魂,他勉力试了一试,却凝聚不起法力,魂魄精气失散得越来越多,原本冰冷的阴鬼之身渐渐觉得温暖。武陵君连连斩杀女树人,一面往他身边闯,长恩只觉得武陵君斗得越狠,自己的精气便被吸得越紧,四肢百骸都热起来,眼前逐渐模糊。
那少年伏在武陵君背上,忽然叫道:“你看!这些人的样子变了!头发和胡子都变黑了!皱纹也没有了!”
武陵君不待他说,此时也已发觉了,他觉得情形诡异,当即向後一跃,退到一丈之外。这些女树人竟然渐渐年轻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麽缘故,但他们不通道法武艺,只胜在数量众多,丝毫不难应付,。
长恩横躺在树冠上,胸口小腹各被一根粗大树枝刺穿,虽没流血,脸色却比残月还要苍白,眼睛也闭了起来,只听他轻声呢喃道:“烫……好烫……”
武陵君知道鬼若觉得热,只有不好,更加心急如焚,叫道:“长恩!长恩!”手持利剑,却不敢再攻上去。
那少年道:“把这棵树砍了行不行?”
武陵君想了一想,道:“试试!”当即举剑砍断一根粗大树枝,却见长恩猛地颤抖一下,头颅沈沈地垂落下去。
武陵君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做什麽,便听那少年道:“我来!看我的!这些天我吃了不少树叶,这棵树也没拿我怎麽样。”当下挣扎著从武陵君背上滑下来,抱住一根树枝便是一口咬下去,他咀嚼一下,忽然“啊”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那女树倒果然没攻击他,长恩也没再受损伤。
武陵君又急又怒,道:“你又怎麽了?”
那少年指著长恩道:“这棵树也跟他一个气味了,毒死我了!”
武陵君心中咯!一声,他曾是长恩院中的一株桃树,那时候虽没修成形体,却已经有了灵识,知道长恩因为一段惨恻旧事,便是死後身上也始终带著必栗木的气息。这木材毒性不小,叶落水中,鱼触到了也暴死,因此做成书架最能防蠹虫,只不过价值千金,极其难得。这也是长恩在阴间做了司书鬼的缘故。
如今这女树竟然有了必栗木的气味,只怕是吸了长恩阴气的缘故,武陵君心知自己逼得越紧,这树吸取的阴气便越多。凡人一死,还有三魂六魄可投胎轮回,鬼若是散尽阴气,那就是灰飞烟灭了。
那少年团团转了几圈,急道:“怎麽办?怎麽办?”
知晓了缘故,武陵君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掌心一翻,将一颗淡红珠子递到那少年面前,道:“你过去把这个塞到他嘴里。”
那少年畏缩不敢,见武陵君冲他瞪眼,又不敢不从,只得取了珠子,委委屈屈、战战兢兢地从繁茂的女树枝叶间踩过去,将那珠子塞入长恩口中。武陵君拎著那少年跃下树来,将手中剑插入树下泥土之中,大喝一声,身周泛起一重雪亮亮的光晕,贯入剑中,从女树之下的泥土中直直透出,上冲九霄,散了漫天光华。这一股全是纯阳木气,专能驱邪辟阴,这一下便是长恩也抵受不住,何况这女树不过是吸了些他的阴气。树中阴气一散,女树人登时化成飞灰,随风而去。
武陵君疾跃上去,砍断了那两根树枝,将长恩抱了下来,叫道:“长恩!你怎样?”
他小心翼翼地将断枝从长恩体内抽出,伤口眨眼便愈合了,连那一身青衫也没半分损毁。长恩慢慢睁开眼来,微笑道:“我是个鬼魂,能有什麽事?总不能再死一回。”他抚著胸前伤处,咳嗽几声,将那颗淡红珠子吐了出来,道,“你收好,别随便拿出来。”
武陵君道:“这又不是内丹,我也不是桃树妖怪,没什麽打紧的。你受了不少损伤,含著这个好些。方才我伤到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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