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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松风被人抬了出去,云修儒只觉得三魂七魄也随他去了。如今这个身子,便如那傀儡一般任人摆布。

慧锦帝还有公务要办,将云修儒交给了糜江城,让他小心宽慰着。糜江城方才忍得辛苦,这会子总算敢将笑脸摆出来。今日虽是阴天,但此刻,在他心里却是艳阳高照,畅快无比。

扶了云修儒在屋里坐下,命人上了茶,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看着那人痴痴呆呆的样子,便觉十分的解恨,笑道:“公公可知廉掌印……哈哈,说顺嘴了,他如今已不是掌印了。公公可知廉松风为何去而复返?”云修儒眼珠微微动了动,慢慢望向他。糜江城继续笑道:“我方才听他对陛下说,路上遇到了一二十个黑衣人,他自己的儿子,师弟都做了客死异乡的冤魂。便是廉松风自己……哼哼,也被那伙人废去了武功。”云修儒扶着桌子想站起来,瞪眼望着他道:“你……你说什么?”糜江城好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于是,在他得意之极的笑声中,云修儒一头栽倒在地上。

没有人去向慧锦帝报信,糜江城只将李放叫来与他诊了脉,不容多说便赶他走了。

云修儒醒来,执意要去质问慧锦帝,却被两个内侍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糜江城命人好生看管,亲自往御书房去了。

慧锦帝本想责怪与他,却听他道:“奴婢也是性急了些,只想着早早的断了,云公公对廉松风的痴念。如今他既已知道,便该晓得,没人能帮他了,好好的在陛下跟前伺候,才是正经。”慧锦帝道:“你过几日便将云修儒因怕连累,已与廉松风割袍断义之事传扬出去。”糜江城应了声是。忽又想起什么,问道:“陛下今夜要他侍寝吗?”慧锦帝笑了笑道:“不让他骂几句怎么行了?你去安排吧。”糜江城暧昧的一笑,躬身而退。

云修儒在屋中坐卧不宁,盼着要慧锦帝亲口证明,此事与他无关。在他心里,还存了一丝对慧锦帝的幻想。陡然间,又想起了云燕亭与骆缇。他两个闻此噩耗,不知是怎生的伤心呢?一定要回府看看才能放心。

晚膳提前摆在了梧桐院内。

云修儒从慧锦帝一进来,便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慧锦帝只叫他用完了饭再说,云修儒自己盛了饭,三口两口吃完,坐在那儿立等。谁知,平生第一次狼吞虎咽便被噎住了。堵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难受至极。慧锦帝一面与他拍着后背,一面喂了他几口水才算缓过来,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又是何必了?好,此事与我无关。”见云修儒将信将疑的模样,又道:“你本就不信我,又多此一举的来问我做什么?”云修儒跪下道:“奴婢求陛下派人彻查此事,将廉庭芳与骆智远,并那几名护院的尸首找到,替他们申冤。”慧锦帝上前将他扶起来道:“此事扑朔迷离,那些黑衣人又蒙着脸。要查,也不是一月两月便可查到的,心急没有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放心,迟早会给你一个交代。”云修儒垂着眼帘半响无语,慧锦帝以为他相信了。端了碗,正夹了口菜到嘴里,还没等嚼上一口,便听他在背后缓缓的道:“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的人?泊然与智远的功夫非同一般,竟然……看来绝非一般劫道的强人……”慧锦帝不知是心虚,还是觉得云修儒老想着廉松风的缘故,眼中已显出恼意。将碗摔在桌子上,起身来自他面前道:“你如今已与他没有关系了,还当着我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他做什么?”云修儒仰头望着他,嘴角含了一丝冷笑道:“陛下心虚了?廉松风既然与奴婢毫无关系,形如陌路,陛下又何必多此一举,拿个不相干之人来要挟于我了?”糜江城在一旁火上浇油道:“云公公怕是忘了陛下的话了。就不怕廉松风再受你连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吗?”云修儒立起身叫道:“陛下只为一己私欲,便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与那史书上的昏君有何分别?”慧锦帝一时大怒,抬起手来便要打。云修儒仰着脸瞪视着他。

慧锦帝忽然笑道:“差一点便中了你的计。”慢慢放下手道:“我不打你,是我舍不得。在你这里受的气,我自去找那人讨回来,也免得我们伤了和气。”说罢,转身要走。云修儒张着手臂挡在他面前道:“是奴婢得罪了陛下,何必又要去牵扯旁人?奴婢认罚便是。”慧锦帝道:“你就那么爱他?”云修儒将脸扭向一边不答。慧锦帝看了他一会儿,暂将那股酸意压下去道:“你听好了,我最后一次告诫与你。”说着,拉了他在身边坐下,继续道:“日后,只你我二人时便唤我君山。不许在我面前提廉松风。好好的,一心一意的跟我过日子。你让我舒心,他便好过。”忽然又收敛了笑容道:“倘若下次再犯,我叫人将他绑在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着他,因你之过而受刑。若是只有这样你才长记性,我现在便可成全你。”云修儒紧咬牙关,心中悲愤已极,却再不敢出言顶撞。慧锦帝见他微微打着颤,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趁其不备,狠狠的吻了他一口。云修儒不料,他竟然当着众内侍之面轻薄自己,顿时脸涨得通红,方要发怒出言指责,却见慧锦帝不怀好意的笑着。好歹忍住了,自去那边榻上坐下生闷气。

慧锦帝洋洋得意起来,向糜江城挥了挥手。于是,众内侍全都悄悄的退了出去。等云修儒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慧锦帝轻而易举的将他压在了身下。云修儒挣扎道:“青天白日的,陛下……你,你要做什么?”慧锦帝几乎笑出了声,轻轻的拧着他的脸道:“你说我要做什么?我……我想要你,现在就要!”说罢,照着那柔软处一口吻下去。云修儒拼尽全力推开他的头,喘吁吁的道:“我要回府看看他们。”慧锦帝此刻欲火焚身,捧了他的脸道:“回府么?你还能下床吗?”云修儒还要在说,嘴又被他堵上了。

门外的人只听见慧锦帝肆无忌惮的喘息声,而另一个声音,却是那样的压抑,那样的痛苦不堪,没有丝毫的欢愉可言。云修儒任慧锦帝将他摆成各种姿势,一次次的侵入,一次次的撕裂。意识逐渐模糊之时,他眯着双眼央求道:“君山,我……我要回……回家……看看他们。”

慧锦帝所料不差,云修儒自那日后,又是数日不能下床。而廉松风因记挂着云燕亭,又无法与家人联系,只得拖着伤痛的身子,打算回府一趟。不料半路上被人拦下了。

直殿监掌印古潭虽对他颇为同情,却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出来。特意差了自己的两个心腹过来,收了他的腰牌。言明,他是戴罪之身,陛下的旨意,不许他私自出宫。若是回家,须有人跟着方可。见四下无人,又小声道:“廉公公请放心,古掌印对公公一向倾慕,若有难处我们会尽力相助的。”廉松风手伤未愈,只得微微躬身道:“多谢古掌印与二位兄弟,廉某落魄之时还肯出手相助,委实难得啊。敢问二位兄弟尊姓大名?”那两个忙将他扶住,各自通了姓名。一个唤作樊赠,另一个唤作桑阳。

临出宫们之时,樊赠见廉松风步履艰难,向守门的侍卫借了一匹马。那几个侍卫,正是御马监统辖的腾骧四卫营中的军士,也曾远远儿的见过廉松风几面。如今拿着他的腰牌,人又近在咫尺,反倒迟疑着不敢相认了。廉松风此时身着一领青衫,足蹬薄底皂靴,形容消瘦满面病容。唯有眼中的坚韧,与从容的态度不曾改变过。

那几个侍卫早听说了他的事,见他落到如此地步,都为他惋惜嗟叹不已。廉松风扶起众侍卫,忍着疼虚虚抱拳道:“诸位兄弟休要如此,廉某乃是戴罪之身。如今,不过直殿监一洒扫之内侍,当不得诸位兄弟的厚爱。廉某在此谢过了,谢过了。时间不多我还要回家去一趟,得罪,得罪。”不知是哪个嘴快,突然开口道:“廉掌印,你那兄弟不要也罢。”廉松风听得一愣。一旁的侍卫悄悄的扯了那人一把,急着与他使眼色叫他闭嘴。那人自得了这个消息后,恨不能将云修儒打一顿。今日好容易见到廉松风,便再也忍不住了。推开挡着的人,走到他面前道:“云修儒都与你割袍断义了,你还要护着他不成?”廉松风皱了下眉,望着他道:“你说……什么?”那人“嗤”的一笑,摇摇头道:“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了,廉掌印又何须替他隐瞒了?似这等不仁不义,贪生怕死之人毋须留恋,走了倒好。”廉松风渐渐有些明白了,暗自发狠道:“这是要将他往死里逼吗?”仰起头,朝着后宫的方向望了一眼道:“他是我兄弟,我信他。”说罢,向众人微微拱手告辞而去。

快到云府之时,忽闻不远处马蹄声响,有人高喊:“八百里加急,快快闪开!”桑阳忙将马牵到路旁避让。只见一军士,身背插有三只令箭的公文袋,旋风一般的打身边掠过。廉松风看得心下一惊。

回到家中,望着仍趟在自己房里,沉睡不醒的云燕亭,廉松风禁不住有些慌乱起来。一面摇晃着他,一面哀声道:“燕亭啊,你是要随庭芳去吗?你父亲若知道了,还要不要他活啊?是我没护住他,都是我的罪过,你……你起来打我两下出出气吧。燕亭,燕亭啊……”说罢,撑不住哭起来。众人一时哪里劝得住,又陪着掉了会眼泪。

廉松风好容易止住悲伤,请樊赠与桑阳往前厅待茶,众家人也退了出去。骆缇搬了椅子在床前坐下。廉松风拭干眼泪道:“郎中怎么说?”骆缇摇了摇头道:“说是受的刺激太大,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呢。那些个庸医,连个药方儿也不肯开。”廉松风急问道:“可有性命之忧吗?”骆缇道:“那道不曾说。”因看见他吊着手,方才人多不好问。此时便问是怎么回事?廉松风都多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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