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司马昭灰溜溜回到魏军大寨,转身看看垂头丧气的黑衣军众,实不知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听闻父亲命他夺姜维老母时,司马昭还沉浸在“如果那时攻进了城去该多好”的幻念中,不由面露“杀鸡焉用牛刀”之色。父亲却正色道:“你可休要小看这差事。当初武皇帝欲取诸葛孔明家人,却是迟了一步,如若不然,又何来今朝战乱?又何来今日兵撤空城之耻?”
司马昭心中是很愿意将父亲比作武皇帝的,可是这个姜维,能有诸葛亮那么厉害吗?他不曾亲历战事,因素有聪颖之名,又得父亲宠爱,不免对天下英雄浑不在意。谁知这次,却被对方随随便便一员青衣小将,将到了手的人生生夺去,简直羞愤地想要一头碰死。正思量着,迎面撞见一人,抬头一看:正是父亲立于面前,满脸严霜。
司马昭悔恨交迸,咚地一声跪在地下,忍着先前从马上摔下的疼痛,不敢吱声。
司马懿早已听闻儿子败绩,听说对手是个无名少年,心中亦不免有些惊奇,先忍下责罚,沉声问道:“敌将是何模样?”
司马昭听得此问,忙应道:“那人和孩儿差不多岁数,青衣白马,形容出众。那双凤眼,一时如三春暖晖,一时如秋塘冷月,孩儿从未见过……”正自迫不及待地说着,又觉得战败的情形简直不堪回首,舔舔嘴唇,恨恨道:“那人身轻如燕,剑术高明,口齿也是尖利得很,令人恨不得将舌头拔了下来,看还会不会笑。”
司马懿皱眉听着儿子的描述,只觉他言语间似是颇受敌将所惑,不禁无语。
司马昭只顾继续道:“他手段奇幻,似会妖法,只领几十人,就把我的玄衣军击退……不过对我总算倒也手下留情。”踌躇一阵,将那弃剑坠马而不杀之事道来。
司马懿再也难忍,斥道:“人家任务只是夺姜维之母,见不能将我司马氏根除,自不愿把事情闹大,要你性命,与我家结下死仇——不过是看我司马一族之名放过你,亦畏我军或有后援,难道还以为是别人也被你长相迷住,乱了心思?年少而如此轻狂,何堪大任!”
他虽猜得大半正确,却也不知青首另有苦衷。青首新伤初愈,在天水三郡一路暗行秘事,已颇感神困力倦。当时他虚晃一招,引司马昭一剑直指胸协,未料宝剑气锐,微微触动了胸间枪伤。因而也不敢妄自擒杀司马昭,以免追兵铺天盖地而来,稍有疏虞,反误了救人正事。只是他面上笑意连连,未曾露出分毫伤楚,黑衣军众只道他有心相让,放司马昭离去。
司马昭听得父亲责骂,张口结舌,涨红了一张俊脸,半晌方垂首咬牙道:“孩儿此番失手,愿以死谢罪。”
司马懿面色铁青,心中却叹一口气。他深深爱护这个血气方刚的二儿子深知一腔热血被折的痛楚,不忍看他重蹈覆辙,正在沉思如何将他的心高气傲治上一治,忽闻身后一声绵绵长笑,角落里转出个人影来:
“父亲大人可不能重罚昭弟呀。”
闻言,父子俩面上神色皆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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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与营中之众装束皆不同。一袭银袍,愈显气质华贵,脱巾散发,修眉细目间流溢着一丝一丝的笑容。微带阴柔之气,比司马昭面白而年长——原是司马大公子师。
司马昭身后所残存的黑衣军,见了大公子,也纷纷躬身行礼,不敢直视。原来那时司马昭闹着要一队亲兵,司马懿不耐他再三央求,只得允了,却令司马师暗中甄选、操练、提拔人才,以免次子年少,多有思虑不周之处。黑衣军皆知大公子心细如发、面柔心狠,一旦犯错,绝无宽恕之机,因而畏他之心,犹胜司马昭。
司马师一眼飞快地扫过,只见黑衣军所余无几,个个神情委顿。他默不作声,袖中的拳紧了紧,面上怫然一现即隐,顷刻恢复了白净温面。低头看一眼跪地不起的弟弟,丢一个安慰的眼风,转向父亲笑道:
“昭弟初次出兵,所带之人不过百,怎能抵过诸葛亮身边的青衣暗卫?”
“青衣暗卫?”司马懿挑眉。
“不错。”司马师将鬓边散发掠至耳后,面上笑意渐去:
“师听闻昭弟败绩,便速派人探寻。此番所集信息,与往日相合,大致勾勒出蜀寇一支精锐——非属正规军队,却是灵动如蛇,当初父亲被贬之事,怕亦与之有脱不开的干系……
“其军首虽是年轻,观其行事,见识却不浅,想必诸葛亲训已久——如今又知得了名将真传。
“我军虽众,朝廷却不曾训此暗军,之前亦不曾有防。这队暗卫有备而来,目的与昭弟相同,都要夺姜维之母。昭弟不期有敌,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司马懿点头道:“若果如此,倒是我轻敌,不曾拨调更多军将与昭儿同去冀县。”
司马师笑道:“昭弟初次领兵,即遇此强敌,此后想必会懂得谨慎行事。区区小败,挫挫公子哥儿的心浮气躁,焉知非福?”
司马懿听得“谨慎”二字,不禁又想起空城之失。首次与诸葛亮对峙,难得马谡不知何故犯下行军大忌,自己却也未能借此良机,摧动敌军筋骨,不由对诸葛亮更多三分敬服与忌惮。他沉声道:
“诸葛孔明乃是太过复杂多面之人,其心难防难测——若不是平日谨慎到了极致,这空前绝后的的空城之计,又怎能施出?
“我司马氏冷心冷面,若遇敌手,则辣手相向,绝不容情。而看孔明为人,一向博爱亲民,令人难公伐其罪;却不知这多情之人,一朝无情起来,却怕是比你我一贯狠辣更要致命!……昔日周郎,便最重情义,堕入其术中而不觉。明明雅人雅量,最后却落得个无能善妒的名头,不知临终前作何想?
“谨慎之至,却又甘冒奇凶大险;最是多情,亦最能为绝情之事——此般诡诈,周转两极于之间,是以世间大智之人虽众,却总难测防其心……我父子三人对他一个,也未必是对手;只有赖我大魏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方可以守为攻。诸葛此去,他日必返。你兄弟二人,可要十分小心!”
说罢,沉吟而去,也不再提惩罚司马昭之事。
司马昭见父亲走远,便要起身,臀上跌伤却痛,一个踉跄几乎重又跌倒。司马师连忙将他一把扶住。
“兄长,”司马昭抓住司马师手臂,目露感激:“这次可多亏了你替我说话,不然还不知要被父亲如何责罚……”
“我的黑马呢?”司马师身长静立,忽地发问道。
司马昭一愣,咬牙不语。他先受青衣少年挟制,后为父亲指责,满腔愤怒,不由从双目中流露出来。
司马师知弟弟素来骄傲,愈是看得起一人,便愈不愿在其面前丢脸。杀那黑马,必然也是自觉不堪而泄愤。见他此时显然对那敌将难以释怀,心中不忍,淡淡教道:“若是对人家又恨又爱,就好好努力,必有把他擒拿过来的一日。”
“兄长当真信得昭儿有这般能耐?”司马昭闻言,果然又面露喜色,双目中似有烈焰重燃。
“那是自然。”司马师眯眯细长的眼,笑意间浮现出一丝算计,“你我在明、他在暗,须设法扭转了这形势才好……若有机会,为兄也定会祝你一臂之力。”
司马昭听得,不免又重拾自信。是夜解衣就寝,于榻上翻来覆去,不得安生,好容易倦意袭来,却见那少年在天边含笑看他,连忙上前,怎知少年立即翻脸,抽出秋水宝剑,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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