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相距不过数十里,飞剑神速,瞬息可达。高城炼就双慧目,老远即见三道剑光上下翻飞,在空中缠斗。其中一青一白为本门家数,看去也熟,正是师弟甘小宁,白铁军二人,另一道金红色奇光却不认得。高城来得太急,也没问过敌对者来路,先只当又是旁门左道一流。等见那金红光华神龙夭矫,异彩夺目,煞气虽重,却十分纯正,与想象不类,已暗自吃了一惊。再细一看,剑光心法竟有好些与本门暗合,功力又格外高深,如以同辈所见论,除自家几个兄长外,还未有能堪匹敌者。如此路数如此修为,似乎只一门能够做到,可当初两家师长斗气,也曾有言在先,互不往来,凡对方洞府百里之内,自己门人决不踏足。多年来双方各守此约,倒也无事,对方师长,也是自己师叔,又是出了名的心思缜密,门人弟子也都依其喜好而收,个顶个的精细。此处还在齐灵峰百里范围内,对方绝非无心路过,而是有为到此,却不知所为何来。如此存下疑问,忽又想到,白甘二人为救许三多而来,还有成才随行,如今他两个在此,成,许二人缘何不见。因此将目光稍移,很快寻得踪迹,一见之下,当即大怒。
其实那四人相距极近,只是白,甘二人站在地面,将飞剑放出迎敌,高城先只看剑光位置,所以不曾留意。成才其实到得最早,因为担心三多,见其被困在片雾蒙蒙青气中,痴痴迷迷,比往日更显呆象,也不知受伤与否,心中一急,一到就用飞剑去破那青气。却不知那青气内里本来幻象,只为磨炼人心,并不真正伤身,却非寻常剑光能破。更有千年神鹗守护,一见成才剑至,立即飞起相抗。此鹗修行已有千年,岁久通灵,已能玄功变化,成才虽则美质良材,毕竟修为年浅,认真斗来还不是神鹗对手,几个回合下来,竟被一爪将飞剑抓去。那鹗也甚机巧,一抓得手,立刻将飞剑光华咽入腹内藏起,却又受人指教,专一逗弄成才。横开两翼,起落不休,星丸跳掷般追着成才。东啄一口西抓一下,所着力度甚佳,只将衣衫撕裂,却不伤皮肤。每一得手,立刻回翔侧避,转头再来,身法灵活巧妙已极,无论成才怎么个手脚并举,遮挡推拦,总是无用,碰不到神鹗半根羽毛不说,衣服也被撕得不成样子。白甘二人随成才同来,见状哪儿有袖手道理,正指剑上前助阵,那道金红奇光有如天降,一到就将两人剑光圈去,死死压制,二人为此自顾不暇,再腾不开手去助成许两个。
高城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许三多昏坐于地,人事不知;成才衣衫破烂,疲于招架;白甘二人左支右拙,真气难继,形象俱都狼狈不堪。齐灵峰一脉本属玄门正宗,仙传奥妙,自高城入门,带着师弟们勤学苦练,又因自身深得父执至交喜爱,自幼各方拜会,套来不少绝技,也多传了师弟们,无论外出留山,诸事遂心,还没吃过这样亏去,本来对对方来路存疑,还打算留三分余地,这一下和解念头全消,只想狠狠给个教训。喝得声:“小宁,你们退下!”人随声至,匹练般一道金光,长虹经天,直奔金红光华而去。
那金红光华识得厉害,见高城金虹来势汹汹,似乎也起好胜之心,忙舍了白甘二人,迎上前去,立刻纠结缠绞起来。此一番较量,才真正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这一个如神龙闹海,长身搅过波翻浪卷;那一个似飞虹亘日,寒芒耀处絮散云飘。两强相争谁个肯让,不时相互碰撞,立刻撒落漫天火雨,激起璀璨明霞。剑光相交处恰在瀑布上方,双方颜色也甚相近,斗到酣处全搅在一起,一时也分不清楚,水天相映,波光流动,但见金红交错,霞影缤纷,其景光怪陆离,神妙非常。
似这般又缠有小半时辰,金红光华忽往回一收,做势就走。高城斗得兴起,哪里肯放,正要追击,就听有人笑说:“果然名不虚传,真好剑术。只是再打下去,你那师弟拼命也要保住的灵实仙果可就失了效用。听说你还有位师弟中毒,急需解救,就为他们,也先停手如何。”高城虽不知有仙果一事,经他这一提醒,也想到白甘二人被己替下,可这么半天还不见将人救出,当是另有麻烦,顾不得去想对方缘何突然退让,回头看时,才见神鹗正跟袁儿骑来的神虎阿雪对峙,总算不再为难成才。成白甘三人都聚在了困住三多的青气外,由白甘二人各运飞剑去削,可是随削随长,劈开又合,总不见散。定睛细看原质,虽对行法人尤存怒气,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忙又喝退三人,连着几丸太乙神雷打下,这才震散烟雾,将三多放出。
高城经这一番斗剑,已经拿准对方方向,想想平白打了半天,总不见人,实在气愤不过,便指正其位,喝令现身。话音刚落,但听得声轻笑,眼前一花,身畔已多了名男子。穿着身华美的白色短装,脚上也是同色短靴。衣领微敞,宝光外映,露出颈上所系一枚形制古雅的金牌。腰间锦带流苏,接口处扣着三枚连制玉环,正中间还嵌着颗龙眼大小深红色宝珠。左侧金光闪闪,挂着杆二尺来长的短枪,右侧精芒内敛,悬一鱼鳞宝囊。明明算不得多俊帅的长相,却透着股飞扬之气,衬得整个人格外精神。尤其眸光深湛,顾盼生辉,举止本就潇洒,再配上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越显英姿爽朗,卓尔不凡。既得现身,浓眉高挑,唇角轻扬,露出个高城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必再比,是我输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经出口,正是火上浇油。听得高城眉头一跳,侧脸看看灰头土脸几位师弟,冷笑道:“笑话,就算上那只鸟,您以一对三,可是占尽上风。就刚跟我打,有没留手您自己清楚,我这也最多一平手,说输?取笑谁呢。”那人笑而不答,自怀中取出一物,随手抛给三多,笑道:“愿赌服输。此物归你所有了。”三多见有物掷前,下意识伸手接住看时,是黑黝黝个剑匣,非金非玉,敲击声却十分清脆,也不知何材料制成。不解抬头,听那人道:“这是你神木剑剑匣,还不快收好。”三多哦了一声,将剑入匣,却不收起,而是抛还过来,道:“你说过这是你的,我不能要。有果子就够了。”说着走到高城身边,摸出仙果,嘴一咧,露出白亮亮两排大牙:“七哥你看,史师兄有救了。”高城自是识货,不觉一愣:“这哪儿来的?”许三多一指崖上洞穴:“就在里面采的。”高城这才恍惚想起,王庆瑞曾经提过,狮鹫岭气候温和,四季常春,除齐灵峰福地洞天外,灵迹甚多,更藏着株仙府灵实和一口神木剑,由千年神鹗看守,并教诫门下,这类异宝奇珍固然难得,尤其灵实千年结果,服后可抵数十上百年修炼之功,可那享受的人,也要以往积修得当,累有深厚福泽才行,若得仙缘遇合,到手固然容易,如无缘法,枉费心机,非但得不到手,往往招来祸端,故不可轻易往探。自己也觉修行多在个人,何须借草木力量,听罢即过,不曾放在心上,看来却是此果。因那人提及赌约,虽不知详细,几下里印证,也猜出了八九,又看三多汗流气喘,神情萎顿样子,为得此果,必然吃了大苦,却非私心为己,心心念念,想得都是史今伤势,就说因愧疚而发,仍见情重,念及此处,心下不由一软,先前不满消了大半,皱眉道:“你就为这个,折腾成这幅鬼样?”三多惦记仙果灵效时限,也没听出此语暗藏关切,只急道:“咱们快把它给史师兄送去吧,晚了就没用了。”高城也不再多说,唤过神虎阿雪,低声嘱咐两句,就让三多骑上回山,又叫成才等人同走。
他们师兄弟这一招呼,可就没再理会适才对敌之人,偏偏那位又是个最不甘沉寂的人,平常无事也要搅出三分事来,哪堪遭人冷遇。早从神鹗处要回成才那口飞剑,连神木剑一起,瞅个空又主动送回三多面前,笑道:“我说话算数,该你的就拿去。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了。何况你我本来一家,无需见外,我那住地洞府比齐灵峰风景还好,仙果灵药也多,虽不及灵实神效,也都轻身益气,大有补助。天缘早定,日后还多见教之时,近来若得空闲,随我前去开些眼界如何?”三多愣了下,仍是老老实实答道:“我是齐灵峰弟子,功行未够,还没到下山时候,不奉命不能随意外出。”那人倒不料遭此婉拒,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高城本是看在仙果份上,才强压怒火,暂不跟他计较,可又不识趣,不但凑近前来招惹,还公然引诱三多,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上前一步,抓回两口剑丢给三多,喝得声:“今儿还等着用药,还不快回去!”赶了三多等人走,这才转身瞪视来人,道:“还没请教尊驾来路,什么时候和我这师弟成一家的,我竟不知?”那人听他口气不善,也不着恼,仍笑嘻嘻道:“我叫袁朗。你我出自一脉,剑法路数即可判,高师弟又是家学渊源,见多识广,早当看出,难道还用得着我再自报家门?”高城冷笑道:“即便同出一脉,也早不相往来。此地尚在齐灵峰百里范围,哪个许你擅入?还连伤我几位师弟,嚣张至此,还真当我门中软弱好欺?”
这袁朗是秦岭太白山苍狼峡座下三弟子,前文所述齐桓吴哲二人师兄。前番三多成才黄河遇险,半夜示警,翌日剿匪,就是此人杰作。其师铁路,与齐灵峰主王庆瑞,以及高城之父高若虚都是一师所传,早年同门至好,情胜骨肉。后其师飞升,高若虚承其衣钵,掌一教门户,铁王二人却因故反目。高若虚几次调停未果,只得任之。三人本就各自隐居,经此一来会面更少,王庆瑞性情尤其固执,只管铁路近年有心修好,屡借高若虚示意,就是不加理会。袁朗此来,正是奉铁路之命,因三多成才命承两家,既为齐灵峰得力弟子,最终又当归铁路门下,且为铁王释嫌契机,自需多加关注。原打算偷入齐灵峰心腹之地,察看经此一年,二人进境如何。为齐灵峰主峰及雁回谷一带多布禁制,直接飞往易被察觉,就在相距几十里处落地,正准备寻机潜入,却在此时发现灵实结果,即将成熟。袁朗对此也早有所闻,但他和高城一般想法,本不以仙果为意,却看中那守洞神鹗。费了不少心机气力将之诱出降服,转回来却发现仙剑仙果已被三多拿去。袁朗性喜玩闹,感慨三多果然仙福至厚之余,也为试探其心意志向,又起意逗弄,这才有了先前一幕。原想炼三多一回,就悄悄送其回山,就后来成才等人前来,也没打算露面,还想这倒省了去寻的功夫,正好一起磨炼。反正凭这几人法术道力,也查不出自己踪迹。谁料半途中杀出个高城。早听齐桓说过大概,故此见面认得,没想到竟还这般了得。本身天赋异秉,修为年久,法术、道力、法宝,哪一项都远超侪辈,向来自视甚高,谁都不放眼里。而适才双剑相交,挪腾变幻,却有了棋逢对手感觉,就没使出浑身解数,也是难得酣畅。方在暗中叫个“好”字,再看高城本人,生得丰神俊朗,英武端秀,仙根道气,光彩照人。自得修行始,还没见过这样好资质,又是心中一动。等到对答几句,又看过他对同门关照,特别是对三多态度。袁朗何等眼毒,早看出高城高傲之外,其实性热天真,嘴硬心软,最能顾人,也引人注目,尤其合了自己心意,故于内心深处起出种极微妙感应,当时不察,只当做惺惺相惜,难得如此人才,若能引以为友,既可多一知己交游,又能为双方师长分忧释怨,一举两得,岂非快哉。故动下结交念头,却不知夙孽相牵,情根就此而种。向来微风起于萍末,星火可以燎原,既未能先期而感,将其灭于雏形,并还视之缘法,不忍就放,又定下出行之约。以至共经几次患难,情感滋生越快,等日后再发觉时,已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痴心太过,险些两误,幸得情发真诚,心志坚定,誓以毅力化难,又受不少苦楚,才将前孽消尽,转祸为福,终能得偿所愿,共证仙业,此是后话不提。
转回当下,袁朗还未生出别样心思,只对高城有了好感,觉着此人品貌天资样样出众,且喜怒由心毫不掩饰,性格率真得可爱,越看越是有趣。明知方才玩笑过分,才招得对方如此恼怒,非但不认,反笑道:“此言差矣。我路过时正值仙果成熟,本可当时取走,收降神鹗,耽误了些时候。回来正值那位许师弟入洞,只因看出根骨不同俗流,有心相让,又想试探本领心性如何,这才出手。否则,我若真存恶意,哪怕只贪心宝物,以我二人法力高低,他又怎能全身而退。后其他几位师弟赶到,认出家数,久仰你这一支大名,从来无缘得会,能得机领教,何乐不为。大家既属同门,切磋较量也是常事。别看打得激烈,都是点到为止,并未真正伤人,何来欺侮一说。这几位师弟都才入门不久,能有这般功力已经难得,足堪自傲,久闻高师弟性情大度,总不能还为这点小事记恨。至于两边不通往来,原是两位师长意气之争,于咱门中并无好处,咱们做小辈的,不从中排解劝和已经不对,难道也跟着相互敌视,非闹个同门骨肉相残不可?”一席话好不冠冕,高城再心怀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于袁朗所言,末几句也有几分赞同,不想再就此争执纠缠下去,狠狠瞪过一眼,转身欲走。
袁朗却不肯就此罢休,自见高城,心中就隐隐转了个念头,此际越发肯定,决不能将人放走,见状忙高声唤道:“师弟留步!”同时凑近前去,手一伸,亲亲热热搭了肩膀,笑曰:“咱们两边难能会面,正该多谈讲一回,况还有要事跟你商量,急着走做什么。”高城素性爽直,人最大方,对那交情好的,如史今,伍六一等人,更是脱略行迹不拘小节,亲热起来,勾肩揽背实属平常,原本不在意的事,可被袁朗这么一做,也不知怎的,就觉浑身不自在,忙肩膀一晃,将之甩落,又后退一步,气呼呼质问:“我已不欲计较,你还待怎的?莫非还想上我齐灵峰做客?”袁朗见他举止戒备,面上忿恼之色也未消退,知道成见已深,更打定主意要将嫌怨化解,装做把话听岔,仍笑道:“我对师弟一见如故,若得前去拜访,再好不过,只还不到时候。此举实犯师伯大忌,在劝得他老人家气平转念前,冒昧往访,于事无益,并将你也连累,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我真有事请师弟帮忙,不管答允与否,好歹把话听完,怎么说也是一家,这点情面都不肯给么。”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高城一贯的吃软不吃硬,听得袁朗师弟长师弟短的,既熟络又亲近,谈吐语态也由狂放转为诚恳,尽管自身言词咄咄,还是态度殷勤,一团和气,这样一来,再怎恼怒也没了脾气,更有些不好意思。袁朗人才又那样出众,换作往常,能得这么个有大本事的同道折节相交,高兴还来不及,就不马上视若知己,也有好些好话说。偏偏夙孽相缠,早在无形中留影,向来大气的人,唯独对袁朗放不下矜持,看来看去就是看不顺眼,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情绪。因此袁朗态度越好,在他反而越不自在,其势却又不好再加指责,只想应付完眼前,早点打发了人去,便道:“什么事你说。”
袁朗于是笑问:“师弟可曾听过海外宁馨岛?”高城点头:“听过。不就是汉时古仙人藏珍所在么。”一语未毕,猛然醒悟:“你的意思,莫不是前去盗宝?”袁朗笑道:“有缘往取,什么盗不盗的,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早就得有仙示,知那藏珍出世和我有关,只不肆意妄为,如何不要。但因仙示所言,那藏珍得主非只一个,必得寻一积修多世,法力较高,又年轻有夙慧的同伴才可,我同道知交无多,有限几个都不符条件,发愁没有人选,故拖延至今。总算天缘巧合,遇上师弟,实在合适不过。可能随我走这一趟?”高城还未回答,袁儿一直在旁,等高城共同回山,闻言已忍不住惊叫:“七哥哥不可!”随即又冲袁朗道:“你一般也有师兄弟,怎不找他们去?师父早有前令,七哥哥这几年不能下山,你别想害他!”袁朗笑道:“你这小猴儿好不懂事。我几位师弟虽还不错,各有原因不能同往,否则能找早找了。你也别抱怨,别的不说,若不是我辛辛苦苦将神鹗制服,神木剑和仙果哪儿能那么容易给你们拿去。高师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就看在白忙一场的份上,也会帮我,你这样拦阻,他心倒难安了。此行虽非容易,看他面上也只煞气重些,并无晦容,最多受点虚惊,那藏珍如能得来,日后行道御劫却大有用处,明明两便的事,怎说害人。此为命中所定,就日后师伯怪罪,也有话说,大不了我亲自登门请罪就是。如还信不过,我这厢担保,此行无论遇何难处,都由我一力应付,决不让他受半点侵害如何?”袁儿一跺脚,气道:“你懂什么!”正待往下说时,高城出言阻止:“好了。袁儿不用说了,我自有主意。”随问袁朗道:“既然藏珍出世与你有关,想必知道底细。听说其中有一吸星神簪,是飞针克星,可属实么?”袁朗脑筋一转,已猜出用意,当即笑道:“不错。此簪师弟有用,想也是该你所有,事成后只管拿去。”高城虽早知自己这几年或有一劫,一直存了个人定胜天念头,并未真当回事,对下山反应远没袁儿来得大。加之前听袁朗一席话,也觉着在三多得宝事上,似乎欠了个人情,未免日后麻烦,还是尽早还上得好。因此袁朗一提此事,就有几分活动心思,后更想到史今所中毒针仍深嵌肌里,用真火炼化时间太长,也太过痛苦,若传言不虚,藏珍中有专吸飞针的神簪,倒是应该走这一趟。几方权衡,终于作了决定,抬眼看向袁朗,认真道:“好,我跟你去。”
正文第4章多情源宿契承遗偈喜分宝镜无心遭孽累感深恩馈赠藏珍
高城既已应许,再无更改,只是惦记史今伤情,加之山中还有些事务交待,才未就走。袁朗又不便随之回山,便约了会面地方,袁朗自去等候,高城则带着袁儿先回山中。一路上袁儿百计千方,只在劝阻,就算到得洞府也一样,缠在身边喋喋不休,说得全是灾劫怎样厉害此行如何危险并袁朗初识,为人不知,看那样子就不可靠,万不可轻信其言等语,虽是好话,架不住其反复啰嗦,只听得高城心烦不已,到最后忍无可忍,正好史今服下仙果后寒毒已解,正在恢复,只人还未醒,便一把提了袁儿扔在其床边,命令好生看护,不得擅离,自拽了伍六一去商议自己去后事宜。袁儿乃是灵猿,多年修炼,明慧通达,几经刻苦,已将前孽消去,不久即要转劫投胎,换得人身,同门中虽日常玩笑,叫他两声猴子,实则谁也没当异类看待。高城相待尤厚,在师门心法传授上,不但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更常亲身指教,比其师还要尽心,因此又是感激,又是依恋,对高城的事,看得比谁都重。所以袁朗才提出山,立刻联想到劫数,不惜一切,也要拦阻,可惜高城心意已定,终是抗不过其命,情知此事再难转圜,满心委屈,再加担忧,思及罪魁,实是袁朗,一腔怨意全数种在人身,是以史今一问,开口就数落一通,并对袁朗存下芥蒂,尤其后来此劫果然应验,高城为袁朗所累,几乎毁了道基,更是怀恨,从此处处与之作对。直到转劫遇难,不但身死,元神也险被妖人拘去,还是袁朗看高城面上,及时救援,并寻来具极好庐舍,相助附体成功,从此脱胎换骨,再世为人,这才念了袁朗恩德,同时看出两人确实情意至深,百死无悔,相携同修,只管备经苦痛险难,始终不以为意,终于受到感动,从此改过前念,连袁朗也视做莫逆,遇事专以死力相助,暂且不提。
史今既醒,高城也不再耽搁,又怕再被问起事由,多一个阻挠劝说的人,故面都没见,隔窗匆匆几句,迅即飞走。眼看来在所约地点,并不见人影,心中疑惑,于是四外探看。当日阳光明媚,气暖风清,天青云白,时有变幻,高城身在空中,先只顾搜寻脚下一带,并无所获,偶一抬头,忽见高空之上有一云团,看似不大,又是孤零零漂浮当地,可并不随风聚散,连位置也没动过,心知有异,立刻纵身飞上,果见白云如絮,被禁法作用,铺成个柔软厚实的垫子,袁朗舒舒服服躺在上面,也是一方云枕枕着,翘了脚,两手交握,也枕在头下,双眼轻阖,身子几乎全陷云里,其状甚是悠然。明明听到高城剑遁声音,仍不起身,倒是枕边趴着那只神鹗,此刻敌意全消,见高城飞到,扑扇两下双翅,又鸣叫一声,飞起落向高城肩头,表现十分亲热。高城也爱此鸟神骏,抚了抚它头背乌羽,看袁朗还躺着装睡,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开口道:“你倒会寻地方。叫了我来,敢是专为陪你在此凭风揽日,观看云霞的?”袁朗听得动静,先自囊中摸出三枚深红色果子,自己嘴里塞一枚,又扔两枚给高城,等吃完了,才睁眼笑道:“这主意不赖。你若喜欢就坐过来,一同看上半日也无妨。”高城本意讥嘲,不料对方若无其事,并借话答话,顺势而行,反将自己堵了个无言可对,心还不服,看看手中红果,又故意寻衅道:“怪不得总说你们一支得天独厚,果然大方,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朱果也能随便送人,别的奇珍异宝定然更多。我就不懂,既然什么都有,怎还会对区区藏珍念念不舍,还非得把天下便宜都占尽不可?”袁朗此时已将禁法撤去,也驾剑立于高城对面,笑道:“这话从何说起。道家朱果乃玉石精英所萃,本就难得,这几枚更是异种,我们山中也没有。这还是我一至交好友,所居孤山绝顶之上,本身条件得天独厚,又藏有一大块灵玉,才种有两株,果也不多,共只送我不到十枚,孝敬师父后,只剩了这三枚在此,一直舍不得吃。并非有意炫耀,只为爱重师弟人品,二来你又要助我取那藏珍,这才相赠以表微意,千万别误会了。”
高城其实还是前怒未消,一时任性,出言才不顾忌。等听袁朗语意甚诚,觉着人家终是好意,不领情不说,怎还辞色强做,多加讥讽,这般无理取闹大是不该,于是又懊悔上来,可又说不出什道歉的话,最后只得东张西望,静默不语。他那心意原藏不住,如何想的,面上总有些露形,袁朗只看他眼神四移样子,便又猜透,暗笑之余,更觉此人可爱,为免尴尬,不再续此话题,借口赶路,只劝高城将果子吃掉好走。高城只是性直,人极聪明,对袁朗意思看得也甚明白。又想
本来自己不对,对方却不计较,并还体贴心意,多加维护,照这样看,也只是锋芒太过,似喜游戏三昧,言行不拘,其实人还不错,自身不该为初见时偏见左右,屡加难堪,既无礼,也太失气度。此念一生,态度渐放缓和,架不住袁朗殷勤,先将朱果吃了,果觉清甜无比,甘芳异常,这才催着就走。
袁朗既想高城为友,自然多加注意,丝毫变化都不放过,见终于放下骄矜,不若初时敌视,心下甚喜,更加有意示好。因高城不识路途,更有借口,将两人剑光联合一处,并肩把袂齐飞,一路天南海北,畅谈不休。袁朗早年四出行道,高城也曾各处游历,眼界既阔,见视又高,更都俱山水烟霞之癖,聊到各地风光佳景,物土民俗,观点好多一致,渐渐谈投了机,袁朗再加深心,投其所好,几番引逗,带得高城更是兴致昂扬,先前不快去个干净,久之竟也将嫌隙化去,自然而然热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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