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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情发于中,一时忘形,等见高城脸红转头,立生警醒,忙将目光收回,低头轻咳一声,再抬头又恢复如常,仍挂上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双手抱胸,抬眼望天,口气也是一贯轻巧:“故事听全了,白戏也看完了,还猫在树上做什么?难道是想等我亲自去揪,多落点便宜?”与此同时,高城也走开两步,将脸一板,骂道:“趴够了就出来!这两天身子骨养好了是不是?这么喜欢跟地底下缩着,改天我派你们俩去挖河沟!”

音发两处,论调相合,所得回应也是一致。袁朗这边就听连声哀叹:“我就说瞒他不过,你偏不信。”“谁知道当此时分,他竟然还有闲情警戒四周。隐藏如此之好,居然还被发现。”“要是这点警觉都没有,你当他以往在外横行,怎么积下那些功业,诛灭忒多妖邪的?”随着例行斗嘴,齐桓吴哲分自树梢现形跳下;高城处则闻“嘿嘿”两声讪笑,地上突裂一穴,一道光华从中冲起,落地收敛,内中两人正是史今跟伍六一,见高城面带羞恼之色,瞪着自己,气呼呼的还想骂人,忙一边一个蹭上前去,赔笑道:“七哥,你给我们带回来这潜行飞舸委实妙用,穿山入地如走虚空,咱府上那等法术封锁,都能钻出数十丈远近,日后用以游走御敌,真是再好不过。要不,你也来坐试试?”高城一脚踹过去,继续骂道:“谁跟你们说这些。不知道我最恨什么?想长见识就大大方方站出来听,你俩啥时候也学得藏头露尾了。”骂归骂,实是让人撞见失态,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罢了,可没真怒,史今跟六一也不当回事,又是赔礼又是打岔,很快将高城安抚住,三人笑闹成了一团。

这厢和乐融融,另一头却愁云惨雾。袁朗逮到齐吴两个错处,哪有放过之理,就让两人站在当地,上下左右打量个遍,露齿而笑,跟对高城截然不同,阴森森的,只看得这俩从后脊梁向上直冒凉气。半晌无言,齐桓先一个受不住,抚额叹道:“师兄,你要说的我都知道。隐伏偷听,目无尊纪,其罪一也,学艺不精,行踪暴露,责之其二,两者并罚,你就直接吩咐差事得了。”袁朗这才敛起阴笑,满意的道:“你都说得如此诚恳了,我再推托,辜负美意,不就太不讲兄弟情面。你放心,差事多得是,既然主动请缨,不挑个最能彰显你们能耐的,我都觉负愧难安。”齐桓早料到他会这般说法,将来摊派的也必定苦差,相随年久,习与性成,因此只苦笑两声,还不怎样。吴哲却气不过,平时没事儿还要设法跟袁朗争个高低输赢,哪堪对方滥用师兄权威,定下严律苛条,寻机挟制使唤呢。尤其看高城跟史今六一那样随和亲热,同是潜伏偷听,为人叫破,最终待遇却一天一地,相差悬殊,怎不叫人眼红。左右被压榨定了,也不在乎多少,反将一军,出口恶气还差不多。转转眼珠,笑嘻嘻道:“师兄,小弟还有一事不明,欲请人指点,不知师兄肯赐教否?”袁朗挑眉看他,似笑非笑:“你说呢?”齐桓只看那表情,就知不妙,忙伸手偷偷扯吴哲衣襟两下,吴哲却是铁了心捣乱,故作未觉,仍道:“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同门多年,什么事儿都还瞒着我们。今儿个不是高师兄,谁知道你当年还有那么段经历,居然差点做了老魔爱婿,骤逢奇艳,难为你还把持得定。”说到末几个字,故意将声量提高,同时偷眼外觑,见高城果然有所注意,停了打闹回视这厢,心下窃喜,又道:“我只不明白。你看你根骨,品行,道力法术样样出众,又得老魔看重,给我们娶个嫂子原是顺理成章,怎么最后还是让他人占去便宜。魔女既是眼高,放着你这青年才俊不要,却对个贼子死心塌地,没见你有不如人地方啊,还是说,人不可貌相?”

袁朗听到此处,已明吴哲暗讽之意,忍不住磨了磨牙,笑道:“拐着弯子损我是吧。我是比不上某些美少年,最易讨女子欢心,没事儿走个路都会招人,还连累同伴。这等艳福,谁人消受得起。”吴哲笑道:“消受得起不另说,那也总比某些不招人待见的强。”不等袁朗反击回去,高城已经走近,听他两个针锋相对,大感兴味,使劲盯了袁朗几眼,居然十分认真:“其实这话不错,论容貌你的确逊色。”袁朗不料他居然也会随声贬损自己,刚觉有些委屈,却听高城又道:“可你没事儿想他干吗。都是修行之人,谁还真在乎这些浮华表象。要真爱美,略学些这方面法术,多好外形幻化不出,矫揉造作,有啥意思。就你这一身仙骨,精华内蕴,比什么都强,有那份心神,还是多往正经事上去用。”无心之谈,倒噎得吴哲说不出话来,袁朗却又得了意,暗赞声此方为高城应有见识,对吴哲笑道:“听见没有,可见你是这些天无聊得过分,才学得格外贫嘴薄舌,早就该派个差事。师父交代,再有几月就该带人回山,时不我待,可那几位师弟如今还是后进,飞剑运用尚不成熟,正需做师兄的多加训导。我跟你高师兄两人还得练功,自顾不暇,就你跟齐桓清闲,自然责无旁贷。从今儿个起就别再整天闲逛,先把人教明白了再说。”吴哲无奈应下,转头又跟齐桓小声嘀咕:“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高师兄那么老实一人,说出话来竟比师兄还厉害。”齐桓看他沮丧样子,倒不同情,笑道:“早让你别惹师兄。自作自受,怨着谁来。”吴哲悻悻然作罢。

自此,袁朗得承明旨,与高城每日勤修。期间仍担心高城为那一时影响,多心分神,便格外端谨持重起来,再不曾当面流露情感,可在大小事上着想越多,照拂较前越盛。思虑不可谓不周,却难免自以为是。高城又不是未经世事,被人深情款款,瞧了个够,再迟钝也有所感悟。袁朗言行再一转换,收却玩笑,改做庄容,虽还常在一处,张口闭口都是公事,要不就催着用功,别说以往言谈随意,说笑无忌光景不复再现,就连语气中都带了几丝冷意。初时还当自己无心中得罪,袁朗不肯明说,却摆脸色,倒有几分恼怒,便也想不理会,却又避不开,用他自己话说,一大活人突然变了个棺材脸,死板板的,还得成天对着,实在难受。他平常哪儿经过这等待遇,且习惯了袁朗亲密行径,这下陡然抽离,自认受人闲气,又不明所以,自是憋闷非常。郁闷相积,勾动心火,以至于一见袁朗就冒烟,给个话题就抬杠,不呛上两句不痛快,着实的闹了好几天别扭。总算顾念大局,没耽误习练,初始进度却甚迟缓。好在他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怒气泄过,冷静下来细想,又觉可能误会,袁朗近来口气上有所疏远,心神意动仍未稍离,甚至关爱更多,自身有何变化,总是最先反应。特别是这两天自家赌气,找茬挑理,时不时讽刺个两句,有时自己都觉话重,在之从不动怒,也不正面接招,而是东拉西扯,小心周旋,等将话题带开,自己也被哄高了兴,又转回去说正事,所提或练习诀窍,或门中事务,往往恰在自身思索关注,看似一语解颐,内中逻辑缜密,实非片刻灵光妙思能得,背后不定下了多少功夫。由此而见,淡漠仅只表面,热情实在蕴集,刻意而为必有其因,前后一联系,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偏又往左了想,以为袁朗生出情愫,但其人常思多虑,许是担心前景,自己脾气又急,话说不好就讨没趣,因此不敢冒失,天人交战,正自紧要关头,才至这样反常。而从他这方面,只觉得实无必要。修道人又避什嫌忌!知己难得,若想彼此互助,情分当然越深越好,又何必无事生叹。这也是他天分中一段赤诚,于此道从无遐思,在他人是小心翼翼,怕越雷池,在他则想都不曾想过。故尔只见他人因情而惑,为情所苦,却不解惑由哪起,苦自何来,或说本来无惑无苦,尽是自寻烦恼。只是他虽认为袁朗自苦,却能体谅,反正无论知己还是爱人,此时在他看来并无分别,就由袁朗自决,没什么不好。自己则大而化之,纯任自然,和厚一如既往,不但将脾气收敛,有时还念袁朗做难,多让几步,用功也更勤了。然他这一沉静下来不要紧,袁朗先前看他别扭闹气,总是有些不好受,忽见又由拧而顺,相待更厚,还当顿悟,领会了自己情心苦心,在以此回应。不由得喜上心头,越生爱好,可也难免有感危机,越加督促。似这样,相互理解虽出了点小差错,倒难为他二人于目标上又达一致,都将心神定下,更多转到习练,由动至静,入浑反虚,智慧多生,进境较前快上了许多。

除此而外,就是铁路交待事务,重点自然在成才跟许三多身上。高城素闻铁路选材择优,教导从严,门下无一人直接出自尘世,都是各方好友徒弟推荐转引入门,或者灵智未泯,转劫重修之辈,且非资质上乘,根基稳固,多方尽极出众者不要,而门人弟子随师期间所受考验之多之难,更是各派之最。入门,出师两关尤其艰辛。成许二人虽有其长,到底末学后进,道浅力薄,修行既未到家,心性上亦各有缺处,能否过得严关,实未可知。又存了个好胜心思,自己这方面出来的人,不说处处拔尖占优,也得自显其能,让人道不出个不字。为此已有齐桓吴哲辅助,还是特叮嘱了史今跟六一,这些天加紧督促二人功课,自身闲时也多留意。冷眼观察几月,居然大是喜慰。成才自败于神鹗爪下,深以为耻,回山后比前添了十倍努力,进步明显,尚还在料中,许三多格外令人吃惊,然而却非无因。若论天资禀赋,其人本不在成才之下,且生性质朴,纯厚踏实,既不容易旁生杂念,于修道一途实则契合。又比他人更加勤勉,入山一年多来,基础早打得坚实无比。只是自幼缺乏主见,对他人太过依赖,虽是不懂就问,已先自定了个不行的调子,事还未作,先行胆怯,当然无所成就。高城以往瞧之不上,大半便源由于此。自得出门一趟,累得史今受伤,连惊带愧之余,心思念头都不觉生变。寻药时屡遇艰险,最后再为袁朗一激,将所潜藏毅力胆勇全数迸发,拼得灵药宝剑到手。当时一心为史今治伤,还未多想,回山听同门议论,才知此类至宝难得,若是积修不够,福缘未至,任你法力多高,再使计谋也无用处。众口相交,都在称赞羡慕,却原来自己比人非但不差,甚至别有特长,终于生出自信。心智既开,豁然开朗,再学起来,比前就自不同。那口神木剑本质既佳,与性又甚相合,用来特别顺手,更是一大助力,自此道途坦荡,奋起前行,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许三多这一日益精进,旁人尚可,最开心倒是史今。自认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成天献宝似的得空就找高城念叨。今天许三多飞剑功力又增几成,明天许三多又练会何种法术,后天还是许三多,叨唠得高城不堪其扰,反问句成天许三多长许三多短,你小子心眼儿里就没别人了?回头再闹气我可不管。原是以此将军,少听两句罗嗦,倒没想史今眉眼一弯,粲齿憨笑,话反而更多了:”七哥看你这话说的,督促功课还不是出自你的嘱咐。和有谁没谁的两码事,六一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能分不清楚?三多新学的剑诀有一半还是他带着教的呢。你可能还不知道,上回你自宁馨岛给三多带了一丸灵药两柄金戈,那孩子感恩,不止一次跟我念着想谢你,只是不敢当面说。我说你对他其实颇为看重,给他高兴坏了,问长问短的,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的敬服。七哥,你能不能亲自夸夸他?就两句,准保他还能更上一层,比吃什么仙丹都灵……”弄得高城一个头倒有两个大,又不得不应付,好不容易打发走史今,一口气没出痛快,转身冲着袁朗就开始嘀咕:“还别说,前辈就是前辈,王叔铁叔眼睛都够毒。看见这架势没,许三多这尊佛爷,我们小庙已经快装不下了。趁早领回去,还能让我耳根子早清静几天。”此际两人已将那本降魔真诀练有十之八九,功将告成,袁朗私下几番推算,对未来之行信心日增,心情愉悦,比前感觉轻快了不少,见高城说这话时,眉心一拧两眼滴溜,不自觉流露出天真气概,神情殊为可爱,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故态复萌,又开言调笑道:“如此先行谢过。但就我日常观察,许三多念重恩义,对齐灵峰甚为依恋,单独援引成才和他两个,远离师门,在他还未必就肯,最好能有熟人带动。你既大方,何不大方个彻底,去跟王师伯打个商量,史今或是伍六一,再送一个怎么样?”高城一眼斜过,笑道:”只要一个就够?你倒是不贪心。”语气未得太大波动,袁朗只觉着不过瘾,继续逗他:”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你也认为一个少了?真是盛情难却。也罢,有一则带二,有二必连三,冲咱俩交情,我就勉为其难全部接收。怎么,还不放心?”说话间已凑至紧跟前,附耳低语:”我又不会亏待他们,看你意思,莫不是也想随之而来?那正求之不得……”言还未了,微风飒然,肩胛上早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终是招得高城虎啸:“少给我这儿蹬鼻子上脸的来劲!本来就是同门,照你这么说,干脆更不用分,从王叔算起,我们这一山人直接搬家上你们那儿完事。就许三多和成才已算便宜了你们,再敢乱打主意,不等王叔赶人,我这儿先饶不了你!”威胁十足,却难掩眸中笑意,袁朗就爱他这生气灵动模样,顺言眼角下扯,正待配合着弄付苦相作怪,又见高城唇角一撇,微微轻叹:“总算活过来了。袁朗,你说你这几天绷的,何苦来呢。”听得袁朗内心一凛,又即自省,正想如常般转换话题,猛瞥见高城神情中一丝喜慰,脑中灵光闪动,若有所悟,忽而彻底放松,笑道:”是我心思太多,这几天对不住了。”高城这才状似不满的哼道:”知道就好!”二人对视一眼,突然同声大笑,重又言归于好。

芥蒂虽消,相聚却有散时。袁朗等三人在齐灵峰一住半年,待将真诀练熟,铁路书函又到,令就带了三多成才二人回山。袁朗高城情虽不舍,都以师门为重,因魔宫之行尚有时日,只又相互叮嘱小心,订下期约传讯。成才近来功力更上一层,既经选中,得偿心愿,真个志得意满,恨不能早早往就。而许三多过于情重,一听说要走,从上到下,全体同门挨个话别,也不知哭了几多场,眼睛肿得险些睁不开,连涂三层灵药都不见好。到史今处更是手脚并用,也不顾旁边六一脸色黑得赛过锅底,一把抱住,死活都不肯松,泪水肆流,旁人怎么劝也没用,看得高城火大,提领子就耳朵又吼了一通没出息,再叫上两人,连拖带拽才从史今身上给扒拉下来,看着史今温言抚慰三多,面色凝重中含带上隐忧,又跟袁朗递个眼神,低声道:”能力都有,心性待磨,还需留意。”袁朗会意,也低声答道:”总有成型之日,我会关照。”说不几句,也即话别。

一晃又是将近两年,关山千里,唯心相知,期间袁高两人各领门中职司,事多不巧,并无碰面之机。好在别出新法,所有宝镜阴阳相合,彼此呼应,除御魔防身外,更具传音鉴形之妙,持之交谈有如对面,提供不少方便。每次传声互答,高城免不了关心成许两个现况,问知已传了半部道书,被令坐关修习,一切需待习毕关口试练,视其成败再定,现时倒都安好。高城虽不甚放心,力尽只此,暂且也无奈何。转到自身事上,却无丝毫头绪,眼见得三年之期渐近,至今未现征兆,谈论起来都有些疑惑。

可世间事总出人料,大劫魔难起因,往往却是不起眼件小事,星火遇助即可燎原,微风入海或起狂飚,纵使有所准备,也难断其由头。就在二人快要以为事机或有转折时,神州遭变,阴雨连绵,山洪爆发,江流泛滥,南方诸省大受其害,好些房屋被毁,无尽良田淹没在波涛之下。天灾肆虐,侠客当为,齐灵峰众弟子奉有师令,除一二留守外全数下山,赈灾行道。高城一路当先,沿途亲睹浊浪排空,水势滔天,激流狂涌之势和民众家园被毁,流离失所,又难寻落脚之地,只能忍饥耐寒,四散逃难,一不留神就被大水卷走,尸首无踪的惨况,哪儿还忍得下去。自一入灾区起就忙个不停,遇舟助舟,遇人救人,引流归源,行法护堤,哪一样都耗神费力,然从不知辛劳。

灾区广大,难民岂止以十万数计,高城等既要随时抢险,救人之后又需设法安置,同时暗察有无妖邪精怪趁机作乱,还不能惊动俗人耳目,无论何种举动,都要隐匿行藏,比寻常行道多费不知多少心力。同门只二十余人,应付这千里洪泽,纵是法力高强,屡建殊功,并且飞行迅速,往来应策从容,一处有难,多方支援,分工照应井井有条,也足足忙有多半月,才将各处水势退去。为防灾后瘟疫蔓延,高城又和众同门商议,分出大半人前去筹措钱财米粮,再交托当地口碑好信得过的乡绅富户,由他们出面放赈。自己则和史今,伍六一等四五个法力最高的分头而行,扮作走方郎中深入民间,一旦发现病疫苗头,立刻施药救治。诸事繁杂,也无暇和袁朗联络,倒是途中遇到齐桓,说起近来西北也不太平,因为南方遭灾,各地都在筹调钱粮应备,商家往来运营格外繁忙,又有灾区民众外出逃荒,难免不法之徒混杂其内,与西北水旱两路贼寇相互勾结,烧杀劫掠,乱中取财,大案要案较往年翻了几倍。更有甚者,几家巨寇大盗头子为防有英侠之士与之为难,设法与左道中人搭上关系,借助妖法靠山,越发胡作非为。而铁路所教苍狼峡一系个个得师真传,惯使雷霆手段,最喜除恶惩奸,动静一起,哪堪坐视,就在高城他们救灾同时,已连续铲除大小十余处贼人巢穴,营救了许多好人家儿女,缴获金银不计其数。内中好几处都和几个著名妖邪有所瓜葛,徒党被灭,少不得将这背后倚靠引出,已由袁朗带头,与之狠斗两场,对手实力尚不足虑,胜之无忧。只是末一次对方有人眼见不敌,凶性大发,竟借熟悉地利,手边又有几件穿山攻石的法宝之便,试图倒翻当地山岩,引动地底所蕴毒火,将方圆百里无论人畜草木,尽数葬送火海。用心太毒,虽然未及出手,阴谋已败,并不曾得逞,却将众激怒,袁朗动作最快,一发现该人见事机败露,有逃跑迹象,便将飞剑法宝全数施展,先杀了他个形神俱灭。这一除恶当尽不要紧,该人虽处邪道,却有一异母兄弟是南海散仙,人颇正直,为兄长身陷迷途,屡番劝说未果,还被勒令无事不得踏入中原相见,平素独居海岛,仍不忍见其兄遭受恶报。此回得信后不远千里赶往,试图挽救,终还是晚了一步。也知是其兄为恶太多,咎由自取,仍对袁朗怀恨,不愿轻易和解。袁朗念其手足情谊,既不愿与之结仇,又想了其心愿,便额外定下斗法之约,已有万全之策应对,只是准备诸多,时间紧迫,同样没空知会高城。却惦记救灾一事,特嘱咐齐桓将得自盗窟的金玉珠宝大量变卖,换了银米给高城送来,顺便再道安好。

高城问明近况,深知袁朗精灵善变,智计百出,既是应策已得,必属周详,因此倒不担心,想念却是不免。估着再有约摸十日,自己这面可以将事做完,就欲到时访晤,一叙离别,或者他那边不曾了结,加以助力也好。还想给袁朗个惊喜,并没将此念对齐桓吐露,随意谈说几句,便即作别。

高城日前行医时,曾救过当地一乡宦家人性命。那乡绅平日富而不骄,极为厚道,对高城十分感恩,不待开口化募,已自愿设下粥场善棚,照顾灾民衣食。善名传扬出去,附近灾民都往此处拥集,乡绅慷慨,想着性命都为人所救,钱财身外之物,何须在乎,譬如全家死于病疫,徒留财物又有什用?故有求必应,毫不吝惜,灾民数量太多,日耗惊人,几日间便将资财散有约半。高城对此善举甚是心许,但照此散法,乡绅家产全数耗尽也不够,觉得这等好人,不该为救济他人沦为贫困,先已有与前去筹钱的同门传信,令将所得钱粮无论多少,先送些来应急打算,正好齐桓运来的银米丰厚,足敷三五月之用,便全数送往乡绅处,越感动于袁朗用心。

乡绅郑源,颇具识见,初时也当高城寻常寒士,仗祖传医药之术谋生,见之气概谈吐不俗,学识也似渊博,既感恩德,又想人才落魄可惜,还有意荐其入京谋职,言语试探几回,都被高城借词推却。后见其衣饰故然简朴,钱财看得却淡,受赠银两并不推托,但转手就送了灾民,仿佛极不在意神气。除行医外别无生财之道,药效如神,无论多严重症状,只一丸灵丹下去,便能起死回生,报酬索要却是极低,对富户多劝设立善堂赈灾,对灾民穷人更是分文不取,也未见任何为难地方。来往几次,无论刮风下雨,衣履永远干干净净,片尘不染,只此已好些不同于常处。有回正座中叙谈,忽听下人报来水流暴涨,又有决堤之势,心下惊惧,正吩咐速集人手前往护堤,侧顾间高城人已不见,当时忙乱也未在意,等赶到堤上,见激流狂涌,浪头超过水面竟直达数十丈高,其势威猛,看情形河堤决计禁受不住。正自心急,江上金光闪动,似有霹雳雷音,为水声轰鸣掩盖,听得不甚清楚。再过一刻,水竟奇迹般自动消退,江心却翻血浪,污血横流,自中浮起几段似龙非龙的残尸,才知水怪作乱,不知被何方神人暗中除去。四下里探看,又发现高城不知何时来在堤上,与他人欢呼雀跃,拜天谢神情形不同,只自顾江中微笑,心中登时一动。晚来又设词探询,且加以礼拜,高城知他看出迹象,不愿尽泄机密,只笑道:“你倒有些眼力。我也不是什么神仙,只会点家传武艺防身,且略通医道罢了。你自家怎想我也难管,只切记不得招摇于外,更不可提及神异,免得人说妖言惑众。以后或许还有借重地方,往来不免,再要多问,却就此缘尽,还可能召祸于你。”

郑源前感恩德,再认定仙人临凡,景仰万分,更是言听计从,果真连家大小一并叮嘱,不曾向外吐露。这两日江边正有一事,看得蹊跷,心中始终忐忑,盼求仙人再临以解。见高城真如所盼而来,还带了大批银米,自然喜出望外,边着人加紧安排发放事宜,边极力挽留高城多住几日,就便将事求告。

原来这几日江边来了名华服少女,年岁不大,生得美貌非常,先是沿江上下到处打听奇闻逸事,对水势涨落,江中有无灵迹显现最是关心。后听说起有水怪被杀,残尸打捞上来曾经仔细检视,除形象奇怪狰狞外,并没什么特异之状,而头顶开有一洞,内中空陷,好像被人掏过,听过即露失望之容。此后不再打听事体,却借着寻亲名义,专一往人多地方混迹。说是寻找水灾失散的亲人,问起她家人年龄形貌,又都语焉不详,每日穿梭于人群,只管拣那年富力强,相貌也还过得去的后生搭话,举止满是挑逗意味,于是又被当作暗娼一流。为了水灾破坏严重,当地百姓忙于修缮重建,谁还有空理睬此等小事,正直些的对此也不过加以鄙薄,视而不见,有那轻浮浪荡点的,为美色诱惑,不用人勾,早恨不得贴将上去。少女再稍加示意,愿者上钩,前日即见二三青年男子随之去往附近山林僻静地方,至今未返。郑源自遇高城后,对江湖上奇人异士更多存心关注,甫得少女出现消息和所打听事情,就觉来势突兀,形迹可疑,而后又闻得到处勾搭,想水势才退,地方正乱,即便暗娼粉头,谁还拣这时节来做买卖,借故偷偷前去看过一回,见少女美固极美,衣饰华丽不似人间,花容玉貌与浑身宝气珠光相互映照,本是艳色夺人,无限风情,不知怎的,看眉宇气质间却有种说不出的戾气,并且刚一注视即被发现,侧顾回眸,往己处瞪得一瞪,眼神凌厉,直透阴狠,仿佛一眼下去,就能剜出心肝内脏,等自己被吓得退缩,再转头对身畔青壮男子,又恢复轻颦浅笑,荡冶娇柔之态,变脸迅速,无以伦比。由此断定非同善类,自知有人随走未归,一直惴惴,总觉祸事将临,见了高城才安下心来。

高城听罢叙述,心道:“照他所言,那女子果然可疑。尤其江中水怪一事,原是条恶蛟,

惯能兴风作浪,凶暴无比,以往潜伏江心,沉眠多年,为害还不甚烈,前些日子连天风雨,将之引动,顺流而出,沿江大发洪水,以淹没田舍,制造汪洋为乐,顺便吞吃人畜,造下无尽孽端,幸为自己发现除去。恶蛟性已通灵,除丹元真气外,脑中修炼有几粒宝珠,能够分波避水,也被自己顺手取走。那女子先打听江中异事,定是知道底细,想得那蛟珠,探出已为人先得,因此失望。既然行止浮浪,必非正派道友,而左道行径,诱惑于人,多半要行采补害人之事,却不可不管。”行事一贯利落,想到做到,就向郑源问明女子带人去向,立刻告辞起身,于无人处将身形隐去,飞往所指一带搜寻。

高城来时为避人耳目,挑的就是天黑时节,等宾主叙谈已毕,再出门去,时交三更,夜已深沉。明月中天,清光漫撒,皓空如洗,玉宇澄洁,月下江流壮阔,奔涌彭湃,两岸原有房屋树木被冲垮卷走得多,如今水刚退下,露出大片平野,经过人为清理,倒是不见脏乱,但重建不及,至今一丝灯火也无,沃野空荡,景甚凄清,月华独照,反射寒江,飞行其间,难免生出天地苍茫之感。方想这些土地经水冲击,现成沃壤,若善加利用,将造福多少百姓,遥望西北方向,一道赤焰光华急射而来,飞得又高又远,直往右侧不远处高山背后投去。光焰沉沉,隐含邪气,一望而知是左道中人,去路又跟郑源所指日间少女去向正相契合,看得高城疑心更重,身形早隐,又将破空之声掩盖,尾随在后,轻轻跟踪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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