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安静下来,只剩剑性大发的安如风在用虚空之剑,似劈开这虚空世道。他足尖轻点,窄腰后弓,起承转合之间行云流水。他紧抿薄唇,抿出一线惨白。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湿嗒嗒的水珠顺着腾飞之势落到半空。
连鸣看了半响,忽而出声道:“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失交醉兮士争先!*”
安如风一顿,落地之时有如惊雷。他高昂的兴致彻底被连鸣触动,少年人落落大方地朝连鸣一笑:“再来!”
连鸣举盏谢邀,大有文豪风范。他敲击碗沿,十分熟稔地为其饮辞作兴。两人一来二往,默契浑然天成。
安如风挥剑如雨,连鸣诵辞若河。
横剑而下,道的是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圆转如意,吟其为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安如风快意潇洒,连鸣也随他而去。
在少年郎最后的招式落地之前,连鸣却突然住了声,一如最初他忽然发声那般。
苏穆煜斜着余光偷偷瞄向连鸣,气氛静谧到有些尴尬。苏老板知其为何,连鸣眉间尽是不忍。
安如风维持着最后的姿势道:“鸣哥,下一句是什么。”
连鸣望着少年泛白的俊脸,他眸中熊熊业火如五轮,胸中究竟有何执着。
“鸣哥,你念完。”
连鸣沉默片刻,须臾间有些难过。
他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无数士兵杀得天昏地暗、神灵震怒。全军将士捐躯茫茫荒野,亦无马革裹尸还。
安如风慢慢垂下手,他敛了那点微薄的豪气。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你不用怕我难过,我都知道。”
少年郎坐回桌边,从苏穆煜那里劈手抢过酒坛,坛子一歪,碧绿的酒体再次倾倒入碗。
“我见过横尸遍野,见过血流成河。你们要是不怕,我自可与你们诉说一二。”
接着,安如风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噼里啪啦讲起来,无敌任性。
“你们有没有看到过满天秃鹫与乌鸦,森森白骨筑起高塔。人走在上面,咔嚓咔嚓响,我甚至分不清是铁甲摩擦还是铬脚的人骨。小战一日,大战三天。杀到最后,我抬头惊觉日光也变得血红。”
“我从瑟瑟发抖到麻木不仁,白刃插进,带出一弯弦月似的血珠。我头发湿漉,一开始以为是汗水,最后伸手一摸,满掌鲜血。收阵后,风吹连营,沙尘都不曾带起。人血染湿沙地,厚重成泥。”
安如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轻声盖棺定论:“那不是战场,是阿鼻地狱。”
安如风很早的时候,很不愿意同旁人诉说这些过往,就好比他永远不会在军营里卖弄自己是铸剑神童。
一码归一码,天赋与志向泾渭分明。
他也不愿把吃过的苦和遭过的罪宣之于口,这样做除了给他人徒增负担,自己也不见得能茅塞顿开。
安如风是个顶天立地的少年——即使现在不是,他也力求自己做到最最出类拔萃。
他不喜同别人讲感受,这无异于将自己袒露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过于不雅。
所以安如风习惯了什么都由自己扛,对绝望的挑衅,也是一条重回前路的信念。
连鸣放下酒碗,又端起来把剩下的浊酒一口清干净。苏穆煜忍了半响,拿着酒碗,同连鸣与安如风一一相碰。
安如风湿湿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们,笑着摆摆手:“别,别这样!搞、搞得像、像我很可怜、一样。”
“我才、不可怜。我可是……我可是……”
安如风忽而埋下头,像彻底晕了去。湿润的薄唇还在上下相碰,从摸棱两可的唇语中大抵能猜出几个字“志”、“在”、“四”、“方”。
苏穆煜叹气,伸手越过石桌揉揉安如风毛绒绒的脑袋,似在抚摸一条成精的大狗。他用拇指揉开少年郁结的眉头,流氓模样不知所踪。
连鸣笑了笑:“苏老板,平日里你要对他这般温柔,如风也不至于成天和你对着干。”
“你懂什么,”苏穆煜嗤笑,“至少我不像某人,表里不一。”
连鸣挑眉,冷汗顺着后背唰得下来了。难道阿煜.....
结果苏穆煜一拍桌子,冷声质问:“说好要与我断袖!你还帮他说话!”
连鸣内心大起大落,差点没猝死。一秒天堂一秒地狱也不足形容,苏穆煜这什么玩意!
连鸣慢腾腾地擦擦额角:“苏老板,我与你断袖,同帮他说话,哪里冲突了?”
“是不冲突,”苏穆煜道,“连鸣,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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