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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黎诛强夺卿，恶人挑难事（五）

楼凡卿坐正身子，靠在床边，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他只要一想到黎诛过去那两万八千年的岁月，楼凡卿心里便隐隐作痛。

是愧疚？还是怨恨？楼凡卿自己也不明白。

深夜，黎诛的身子突然一动，抓着楼凡卿衣襟的双手手背暴起青筋，他脱口喊出‘卿儿’二字，连着喊了好几声，才慢慢平静下去，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梦？能让你如此害怕？

楼凡卿知道黎诛待自己好，可他从未想过黎诛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楼凡卿将目光从黎诛脸上挪开，他咬唇忍住哭声，但那泪水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热泪接连滚落。

窗子外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黎诛眉头微动，慢慢睁开眼开，他顺着自己双手抓住的衣襟上看，脑子一惊，立马清醒过来，他松了手，坐起身来。

楼凡卿面色极差，昨晚哭了一宿，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黎诛以为自己昨夜醉酒，又欺负了楼凡卿，他抬手将楼凡卿圈在怀里，柔声道：“卿儿，对不起……”

默了好半天，楼凡卿冷冷的唤了一声：“千凌……”

黎诛似被人点了定穴一般，他好久没有听到楼凡卿喊这个自己随口胡诌的名字了，愣了两秒，楼凡卿扒开黎诛的手，满眼伤色与无奈：“魔尊，弥洱之海，我不是说了么？我们两清了……”

黎诛脸色一僵，下意识看向楼凡卿腰间的长生笛，长生一笛，仙曲十谱，《安魂》、《破梦》、《探尘》、《夺忆》、《招魂》、《引兵》、《摄心》、《造梦》……

这每一曲都是黎诛亲自教授楼凡卿，他千想万想都没想过楼凡卿会将《探前尘》用在自己身上。

《探尘》一曲出，往事皆明了，黎诛也不再藏着掖着，他半怒半气，应道：“你清得了，我清不了！当初贸然闯入我生命里的人是你，如今说清就清的人也是你。楼凡卿，你凭什么这么不负责任。”

“那你凭什么将我强留于世？！又凭什么夺走我的记忆？！”楼凡卿再度落泪，起身对黎诛呵道：“你杀了我弟弟，杀了我爹娘，杀了千泷村所有的人，黎诛……你毁了我的一切，如今还想让我对着你摇尾乞怜吗？”

黎诛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弟弟、爹娘还有千泷村那群人……这是楼凡卿心里永远都解不开的死结。

黎诛抬腿下床去，信手调灵，祭出解羽长剑，一把插在楼凡卿身面前：“既然死结解不开那就不必再解，解羽剑在这，你杀了我，了了恨，报了仇，一切就清了！”

楼凡卿与黎诛对视，两人眼里都是决绝，黎诛对楼凡卿的情意不假，楼凡卿又非无情之人，哪里下得了手，他败下阵来，将目光撇到一旁，咬牙吐出三字：“你走罢……”

“千泷村一事是我对不起你，若你想报仇，我绝不会还手。”黎诛拂袖幻形而去，解羽剑随之消散。

一千年的时间究竟有多长？名刹与召尸鬼攻陷北方魔宫只用了三年时间，黎诛东山再起用了三千年，他夺回魔宫不过几月，可他为等二世凡卿耗费了整整两千年的时间，为等三世凡卿耗费了两个两千年……

时间于妖魔而言，不过须臾，可将时间变为等待之后，那便是一种煎熬。

两心空寂之时，长夜寒凉，白昼烦休，有所思，有所念，有所悔，有所怨，爱到粉身碎骨容易，可是心甘情愿放弃一人，甚难！

楼凡卿在殿中闷了一天，滴水未沾，那副伤躯越发虚弱，他靠在墙角，面如死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窗子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这副面容……黎诛只在二世凡卿脸上看到过，那一世，因为那些血淋淋的记忆，他从未露过笑颜，黎诛怜在心里，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又过了两日，楼凡卿依旧呆坐在原地不动，双眼更显空洞，突然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楼凡卿缓缓垂眸，只见手背上落了一地鲜红的血。

半滞半愣间，楼凡卿又感觉有一股液体蔓延至唇上，他机械的抬起触了触上唇，指尖上又是那刺眼鲜红的血。

鼻血越流越多，滑至嘴角，垂至身上，楼凡卿横手轻轻擦着血，脸上仍旧静如死水，殿中气息微变，黎诛猛然现身。

黎诛快步走向楼凡卿，楼凡卿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擦着血，黎诛一把抓住楼凡卿那沾满鼻血的手，他双手冷如寒冰，黎诛脸色铁青：“你非要这般作贱自己吗？！”

楼凡卿无力的应着：“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作不作贱与魔尊你、又有什么关系？”

黎诛堂堂魔尊，万妖之主，万魔之王，妖世之中，除了楼凡卿，没人敢给他气受，但黎诛也偏偏受得住楼凡卿的冷言冷语。

他压着心里的千般怒，万般怨，打横将楼凡卿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之上，黎诛为其止了血，擦净手，楼凡卿一言不发，像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慢慢躺下身子，侧身背对黎诛蜷缩着身子，热泪接连从眼角滚落。

黎诛无言，幻形而去，那个背影甚是落然，他曾无数次的问自己，如若当初在心里的情种萌芽之际，就想到了会有如今的局面，自己还会强留楼凡卿于世吗？

这个问题……黎诛至今都没有找到答案。

蜷缩在榻上的楼凡卿咬唇低泣，黎诛杀人的画面与他等待自己苏醒的画面交叉浮现在脑海，楼凡卿可能不知道，当他吹响《探前尘》进入黎诛记忆的那一刻，一世凡卿与二世凡卿的情感就随着记忆一同苏醒了。

一世恨，二世爱，这三世……到底该如何？楼凡卿心里乱极了。

不知是楼凡卿哭累了还是身子太过虚弱，他渐渐的陷入沉睡，睡梦中他又回到了炼狱，看见两名妖兵正把姜木叶往断崖下推。

姜木叶满眼惊慌，她急声唤道：“楼凡卿！救我――！楼凡卿！救救我――！”楼凡卿刚刚提步，那妖兵便将她推入了断崖。

“姜木头……姜木头……！”楼凡卿猛然惊醒，他喘着粗气愣了两秒，后而下床，冲向殿门口，手刚触到那扇朱红雕花大门便被结界震退。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黎诛的行事又颇为狠辣，楼凡卿越发慌神，拿起长生笛便开始调灵，灵力撞上结界，楼凡卿再度被震飞。

此番楼凡卿伤了命魂，灵力多有衰减，黎诛又是铁了心要困住他，因而布结界时多加了几分力。

楼凡卿呛出一口血，黎诛乍现，伸手接住楼凡卿：“魔尊，姜木叶呢？姜木叶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