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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赎命冷笑一声,“好!好一个没有月神只有血寄,是,你说的对!这世上早就没有月神了,月神早就在二十年前和爹爹一道坠崖死了,爹爹早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他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血、寄、先、生!”

血寄绕开他,推动轮椅进了药庐,楚潇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跟着血寄也不是,留在月赎命身边也不是。

月赎命看着血寄的背影,好一会儿拂袖而去,那块维系着月氏一族的玉石,那个爹爹拼尽全力也要保全的人,如今,都已不复存在了。

楚潇看着他离开,依旧停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道而驰,也在他们之间拉下帷幕,黑暗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天地。

百苓谷的夜,无星也无月,药庐中透出点点微弱的烛光,楚潇轻手轻脚的走到被一片百苓草淹没的血寄身后,他折下一片药草,“明明那么在乎,却装作冷血的样子,你这么做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血寄抬起头,仰望着黑暗无际的苍旻,静默着。

“我跟赎命兄弟相识多年,他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唯独对月神,他的父亲放不下。”楚潇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他终于有了动作,转动轮椅面对着楚潇,“那么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了。”他摘下一片百苓草叶,开始诉说一段往事。

二十多年前的血寄是名声噪世的神医,月氏一族历代都是王族的御用医师,而他也不例外,在多年的宫中历经后,他与当时王上的妹妹私自许下终生,月氏一族本就是大宗,又一直被赋予神化,王上知道后当即下旨赐婚。

然而大婚前一个月,他去被紧急召进宫中,王上令他快马加鞭赶往当时的中原最大士城安平城,安平城城主夫人急疾需要治疗,临行前,他想公主辞行,许诺不日便会返回。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去便是与公主的诀别,他更没有想到安平城那个少城主会把自己交付给他,他被扣在安平城内,知道过了婚期,却也是在那时诊出了少城主百苓的身孕。

行医十多载,他头一回知道男子也能怀孕,与百苓身孕的消息一同传入他耳中的是他的未婚妻公主暴毙的消息,短短一个多月,百苓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毁了他的一生。

那时他便向月氏一族起誓,他月神,必定会让这个毁了他一生的男人,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也是从那时起,他不再冷漠的对待他,他用温柔织成网,缱情化成渊,让百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所以中原的士城之争开始时,他自愿做了遂城的俘虏,令百苓以安平城主的身份用安平城做交换,换取了他的性命,保他周全。

安平城陷落的时候,他带着百苓隐世行医,多少次他都想原谅他,可每每看到他的脸,都让他想起他未婚的妻子,是他害死了他的妻子,他狠下心去,要完成自己的誓言,让他不得好死!

所以当异域皈依圣教的教主来让他替他解毒的时候,他明知道如果他那么做了会带来什么,他还是不假思索的救了那个魔鬼,他知道所谓的中原正道不会放过他,他也知道,如果那些所谓的中原正道找不到他就一定会对他的“妻儿”下手,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百苓必然难逃此劫,而这一劫必定会令他不得好死!

所以他假意带着他逃到中原正道人士的中间,然后狠心抛下他和他的两个孩子,隐遁了,此后他再也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消息,九年前,他终于得知道百苓坠崖的消息,不知怎么地,明明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却不喜反悲,他选择了离开中原,来到了雪域。

在失去消息的日子中,他多么希望百苓能逃出那些人的围困,他奢望这他只是和他一样隐居于世,希望他们还活着,但是在得到那个消息的一刻,他知道,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是八年前,他却在百苓谷外遇到了明如月,明如月后颈上的胎记,他认得!

楚潇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个故事,问他,“其实你根本就不恨他吧。”

血寄摇摇头,“恨!怎么会不恨呢?如果不是他,我还是月氏一族的月神,在王城做着御用药师,妻子和睦;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是现在这幅模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可是……”他长叹一声,推动轮椅朝着药庐方向去,可是他用尽一生来守护他,他用他的一生来偿还他犯下的错,错?错只错在他不该爱上月神!

楚潇跟上去,“可是,他才是真的该恨你。”

他说的对,血寄颔首,他毁了他的安平城,耗尽了他所有的爱,他因他而不得好死,却依旧心心念念着这个冷血无情的人,他是该恨他,他一定恨毒了他。

血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百苓在他心中一紧成为了这样重要的人,无论是将这药谷唤作“百苓谷”,还是那占了半个药谷的百苓草,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当得知月赎命的身份时,他才那么紧张的追问,他才会还奢望着,百苓还活着!

月神,这里没有月神,只有血寄。月神早就在二十年前随着百苓一道坠崖而亡了,这里——百苓谷里,只有对百苓充满怀念与愧疚的血寄,只有同样心心念念这百苓的血寄,没有那个冷血无情的,将百苓最深沉的爱唾如废物、碾作尘埃的月神!

时至今日,他早就明白,错的人从来都不是百苓,而是月神,他将公主的死归结到百苓身上,对他用温柔织网,缱绻成渊,最终也不过是网住了自己,淹没了自己而已。

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你知道小月儿心中你的地位,就像当初百苓心中的我,我曾犯下的错,不希望你也同样犯下,小月儿是我和百苓的孩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会步上百苓的后尘,从他带着身孕回来开始,我就发誓,那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要么永远待在小月儿身边,要么永远消失在小月儿面前。”

他的威胁现在说出口,楚潇无言以对,今日他听着血寄的故事,就好像在看着他们的未来,明如月问过他的话,他的回答是不可能,可是如果有一日,墨缘真的回到他的身边,难道他还能当着明如月面,说出那一句不可能吗?

血寄没有等到他的回应,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心中藏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小月儿,但是不管她是谁,你都要记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要让小月儿步上百苓的后尘,而你……不要步上我的后尘,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楚潇轻笑,“我也不想步上你的后尘,如月大夫说过,医者仁心,我想我不会对一个医者那么狠心,但是你也要明白,既然已经伤害的人无法弥补,就尽量弥补你能弥补的人,赎命兄弟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父亲,他口口声声说着恨,却从来没有一刻丢弃过月家的那块不值钱的破玉。”

血寄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话说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再说就过了,楚潇转身准备离开,血寄的声音再度响起,“恨也好,不恨也罢,终有一日,一切都是回归平凡,这些事总会化作往事,如烟消散,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把小月儿从冥雪那人手中救出来,千万,别做令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在谷中等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浅雾才终于带着雪减会雪域,在这一个月中,楚潇每天坐立不安,想到明如月腹中子日益长大,六个月的孩子得3多大?他动静会越来越厉害吧,他会不会很痛?这么一想他就更着急了,可偏偏其他两人一个气定神闲,根本不像担心的样子,一样只顾着怄气,根本就把明如月之事给忘了吧!

楚潇催催他们,他们又统一口径说担心是最无用的事。所以雪减来的时候,他头一回觉得这么盼着见到他。

雪减麻利的斩断护谷紫藤,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扎眼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血寄蹙眉,实在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可取之处,能救得了明如月,他盯着雪减问:“他是什么人?”

浅雾伸手,流苏缚丝将他的轮椅拉住拽到她面前,冷声道:“在教主面前,不得无礼!”

他刚说完,雪减便一把扑到血寄身上,风情万种的道:“你怎么能不是认识本座?本座可是堂堂皈依圣教的教主!”

浅雾、楚潇、月赎命三人登时呆若木鸡,你这个样子,如果说是风月楼的花魁,他们还相信。

血寄被听到“皈依圣教”三个字浑身一怔,当初他招惹了皈依圣教的教主,想不到明如月竟然招惹上了皈依圣教的新教主,当初那个人是个疯了的魔头,现在这个……倒是有点像烟花柳巷里的姑娘,但是血寄知道,这是个男人,是个纯粹的男人!

雪减半眯起双眼,从他身上离开,立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沉声问:“怎么样?现在认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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