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是一艘船,海洲最普通的客轮,画里的他站在栏杆旁身子往外倾,阿响扶着他的额头。
许曾谙在手风琴的旋律里笑,那是他们第一天遇到的场景。
第二页是他们搬石头,第三页是阿响砌民宿的石墙,第四页第五页往下翻,都是阿响画的他和许曾谙相识后的故事。
有一页是在游艇上,许曾谙拿着相机,阿响侧过头看镜头,他们头顶是飞过的海鸟,脚边是滚滚浪花。还有一页是晚上,画里的阿响打开窗户探出身,嘴边划出的小字是“晚安”。
阿响最后阖上那画册,封面朝上推向许曾谙,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没了遗憾。
许曾谙看着封面上的字,明明是笑,却还是没忍住掉眼泪。
阿响在封面上写——我最好的时光
将耳机摘下的时候阿响抱了一下许曾谙,许曾谙在阿响耳边祝他巡演顺利。出门后阿响看着林西梓,也没表示什么,只是一戳林西梓的肩膀。
进门后林西梓问他可以看那个画册吗,许曾谙没拒绝,林西梓认认真真地每一页都翻过去,看完后他对许曾谙说,这个故事很美。
七月还发生了另一件事,许曾谙飞了一趟金城。
许曾谙已经很久没出过海洲了,是他微博的摄影账号有人约拍。对方也是第一次约拍,年纪不大还是高中生,加了许曾谙联系方式不是先确定地点而是交定金。后来许曾谙一问,才知道是金城人,本想回绝把定金退换,想了想还是删了,发了一句他最近正巧要去金城。
要去金城肯定要歇业两三天,许曾谙通知了兼职的林西梓。林西梓本来想陪着一起去,却有个会抽不开身。许曾谙怕林西梓耽误工作上的事,急急忙忙订了最近的机票就去了。
那天飞行其实很顺利,飞机餐上的酸奶也好喝。自从林西梓像老母亲一样天天问他舒不舒服有没有头晕,许曾谙慢慢也把止痛药戒掉了。
事故发生在降落的时候。许曾谙只听到剧烈的撞击,惯性也大,分秒之后飞机还是停了下来,空姐指挥打开紧急出口,指导乘客疏散。
许曾谙出了舱门,才发现飞机的前轮胎被磨平了一小半。
跟着人流,许曾谙往机场内走,金城机场的落地窗和所有机场一样,大而一览无余,许曾谙看着落地窗内盯着失事飞机的密密人群,没觉得多恐慌,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进机场后许曾谙看到前头有什么穿着机长制服的人,他视力没那么好,有些看不清,倒是那个人像认定了自己,逆着人流走过来,没多久许曾谙就看清了,是许靳。
他被父亲大力的抱在怀里,像是什么失而复得的至宝。
良久他们分开,许曾谙看着许靳那双闪烁的眼和眼角的皱纹,突然意识到自己父亲也老了。
那个总是缺席的父亲,也是会老的。
有空姐踏着小高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许机长该上机了!”
许曾谙听到了,他对许靳说:“你先飞吧,我没事。”
许靳没有动,好像他一离开许曾谙就没有了一样。
于是许曾谙又说了一遍:“爸,我没事。”
许靳说他这次是飞高高原,要飞好几班才飞回海洲。许靳问儿子,等回海洲了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许曾谙说好。
出了机场后许曾谙才想起开机,屏幕一亮就是满屏林西梓的未接电话,他回电的时候,林西梓已经看过最新新闻,买了去金城的机票往机场赶了。
许曾谙说,那我直接在机场等你吧。
挂完电话后许曾谙就坐在落地窗旁,看窗外的金城。他不是知道市区变化大不大,但八年过去了,金城的郊区还是延绵的黄土坡,真要说有什么改变,也就是坡顶多了些绿意。
可那到底不是树。金城土质特殊,气候也干燥,那么大规模的黄土坡,短期很难重上树木。
许曾谙想着,想到林西梓的名字。他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是“西子”,没想到是西北的树。
林西梓来的时候都已经九点,金城的天居然还没黑透,等一起坐城际列车到了市区,已经是十点。
林西梓问许曾谙,想吃牛肉面吗。
许曾谙说想。
金城的牛肉面馆除了那么几家,很多下午三四点就关了门。好在他们附近就是大学城,有那么几家还没歇业。
林西梓点了单然后去窗口拿面,许曾谙拿小菜和肉蛋找位子坐下,等林西梓的时候把那两个茶叶蛋剥好。很快林西梓端着两碗面上来,一碗油泼辣子浮在香菜葱花旁,一碗清汤寡淡只能看见白萝卜片。
林西梓将清淡的那碗放到许曾谙面前,自己拿着“佛佛子”舀了满满一勺葱花香菜,把香菜挑出来,葱花放到许曾谙碗里,如此两勺。
许曾谙低着头吃,吃了个半饱停了筷子,眼睛往林西梓碗里瞟。
林西梓问他:“馋了吗。”他随后点了一筷子油泼辣子,在许曾谙的清淡面汤里一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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