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繁华喧嚣处传来轻柔的歌声,图柏对音律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跑马似的跟着哼唧了几句,竟奇异的对上了调,“……你说相思它赋予谁……”
他开始怀念洛安城……的胡萝卜了。
张府门前的丧幡冷冷清清的挂着,有风吹来,就跟招魂似的摇摆两下,图柏熟门熟路潜进张府中,正打算摸到张吟湘的闺阁去,听见前堂院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他悄悄蹲在堂前院旁的一丛竹林里,看见张定城带着两个贴身护卫脚步匆匆出了府门,略一思索,也跟了上去。
“如果没有的话,你们连夜就走。”张定城沉声说,两个护卫低头称是。
图柏听得没头没脑,心道,“什么没有?又要去哪?”他放轻脚步,身影如魅跟住他们。
他们的目的地是义庄。
义庄门前两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黯淡的光晕,摇摇晃晃将一边的牌匾映的晦暗不明,这里来往的人少,街巷上空荡荡,一股潮湿的气味从义庄关不紧的门缝里飘出来。
是死人身上特有的气味。
门前看守尸体的禁军见到张定城,向他微一点头,消失在了黑暗中。
图柏暗道,“子婿的尸体就放这里,也太敷衍了。”他悄悄跳过去,蹲在门缝外探去乌黑的小眼。
一看之下,一惊,整只兔震了下,一只耳朵‘噗’的拍在了门上。
张定城既然这种时间来义庄,肯定是要做点不为人知见不得人的事来,所以图柏反思觉得自己惊的很不应该。
那点细微的声音在做贼心虚的人耳里极为明显,张定城警惕回头看了眼,低声说,“有动静,去看看。”
图柏张开三瓣小嘴,用小蹄子掐住喉咙底下的软肉,喵呜了一声。
“……”
张定城,“野猫,快点找。”
那两个侍卫各自握着一柄匕首,伏在尸体前,小心翼翼刺下去,在腐烂如泥的血肉中寻找什么。
张定城不耐烦的原地走了两步,推开他,用匕首撩开尸体的衣裳,紧皱着眉,嫌恶的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找到了吗?”
两人皆是摇头。
张定城皱纹丛生的脸上抽搐了下,目光深沉,盯着惨白的尸体,看样子像是恨不得要冲上去将他剥皮剜骨。
但他什么也没做,诡异的沉默着,片刻后,张定城将手背到身后,眼角往下垂,头颅却高仰着,看人的姿势充满鄙夷,“宸枫,你对不起吟湘,也对不起老夫。”
“这老头怕是知道什么。”图柏暗暗的想,撩着耷拉下来的耳朵往里看,这时,一阵细风吹来,他回头看了眼空荡寂静漆黑的街巷,摆了摆毛茸茸的圆尾巴,前肢着地,扭动着圆润的小屁股,沿着墙角蹦跶走了。
夜过央,义庄又重新回到了死气沉沉,张定城带人趁夜色返回张府,义庄门口的守卫腰挎长刀守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未有发生过。
没多久,一人从屋檐上翻身跳了下来,从背后迅速点晕了他们。
图柏吹了声口哨,整了整腰间的玉带,走进义庄,反手将深夜关在屋外。
庄内黯淡,一扇窗子关不严,倾泻进一抹银色的月光,借着月光,图柏看见几具披了白布的尸体,其中一具从布下露出一截华贵的袍角。
他伸手掀开,正是高宸枫。
尸体被官府用了什么药,直到如今还没有严重腐烂,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香味。
高宸枫双目紧闭,原本俊朗的脸庞如今泛着一股青灰,两颊因为死去多时有些枯槁,往下凹陷。
张定城在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
图柏默默的回想高宸枫来洛安带了什么东西,但一片空白,麻辣美味的兔子脑袋里只剩下千梵泛红的俊脸,四周都是尸体也不影响图柏的情趣,自顾自胡乱哼着,将那一日高宸枫的一言一行重新梳理一遍——遍体鳞伤的伤口、一捧血红的相思豆……他一愣,对了,还有那张残缺一半下落不明的纸。
那张纸是谁拿走了?张定城要找的是那张纸吗?上面写了什么,为何张定城现在突然要找这张纸?
图柏弯下腰认真端详尸体,屏住呼吸,目光幽暗。突然,他抬手,一把银色的窄剑从手里出没,‘呛啷’一声精准无误的挡住了一柄神出鬼没向他后心刺来的匕|首。
图柏迅速转身,向后一跃,看见义庄内的黑暗处无声无息站着两个人,“是你们在跟踪我?不……跟踪张定城,你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凌厉追来的刀柄剑刃。
图柏缓缓转回长剑,轻轻一笑,冲了过去。
天边乌云掩来,遮住月光,义庄内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利刃划破风声的凌冽和刀剑相碰的金石之声。
图柏的身影在黑暗中快如影魅,就在二人左右夹击向他攻来时,他忽然向后倒去,劲瘦的腰身好似柔软无骨,弯曲成一个漂亮的弓形,指尖触底,擦着刀刃而过,随即他在二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消失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正欲动作,一只剑柄敲上他们的穴位,将二人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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