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柔软让他止不住笑意,能再见到阿图,纵然帝都的事还未完全放下,但这个插曲也足以让他聊以安慰,以解相思。
被他抱着的兔子好像有点发蒙,痴呆的任由他抱着,顶着一折一弯的长耳朵,圆圆的眼睛呆呆看着对面的杜云,四只小爪耷拉着,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意思。
杜云心里暗骂这个蠢货,收敛神色,沉声道,“禅师,将兔子给我。”
察觉他语气里的不悦,千梵秉着温润的性子,还记得要替图柏包馅掩盖身份,明知故问道,“杜大人,图公子在何处?”
“禅师是来传旨的,与本官交接即可,何必过问我府上衙役的去处。”杜云看着他,眼里起了几分戒备和怀疑。
事实上,自从杜云知道千梵的身份后,对他的怀疑警惕就再也没有减少过,他眼里宛如明月的禅师已化为乌有,眼前的这个到底裹着什么心思的人早就被他划分了界限。
杜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静心修禅的山月禅师之于大荆国算什么,帝君之侧,三步可血溅王朝,这个僧人可是那险些就卫冕东宫的人埋在皇帝身边的深渊,一旦山河巨变,深渊能吞没一切。
千梵缓缓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杜大人不必戒备贫僧,此次前来,是受陛下所托。”
杜云不相信他,手指冲愣神的兔子勾了勾,咬牙切齿说,“过来,要不然今晚甭想吃胡萝卜。”
千梵抿着唇抱着兔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他垂下头,注视着兔子的目光,浓烈的相思从骨血中辗转涌出,忍不住轻声唤道,“阿图……”
图柏浑身一僵,游荡在九天之外的神思骤然被扯回了身体了,他眨了下眼,垂下了眼眸,后腿蹬在千梵手腕上,跳出了他的怀抱,兔子爪上锋利的指甲在千梵手背上留下三道青白印子。
千梵根本没注意到,随着他跳了出去,心口猛地一空。
落地的兔子转眼化成消瘦挺拔的青年。
图柏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棱角分明的下颌生了一层青胡茬,脸色憔悴萎靡,看人的眼神冷淡漠然。
“老图。”杜云忙唤道。
图柏转过身,怔怔望着眼前气度不凡温文尔雅的僧侣,闷在骨子里的疼慢慢发酵成了另一种滋味。
“我……我不记得你。”
千梵眼眸一缩,眼中的清风朗月瞬间化成风雨凛冽,垂在袖中的手掐住佛珠,定定看着图柏,目光像是刀子一寸寸豁开他的皮囊,揉碎破开他的话,想知道他说的这五个字到底是真是假。
仅是被他这么看着,图柏就一阵心疼,他真的不记得他了,他把他忘了。
半晌,千梵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图柏苦笑,“这是事实。”
千梵伸出手,眉眼之间极尽温柔,“阿图,过来。”
那手递到图柏眼前,均匀修长,指尖干净,他垂在身侧的手神经质的一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握了上去。
但他忍住了,忍得神色近乎冷漠,低声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了。”说完转身,大步走进了后院。
“图柏!”千梵欲追,被杜云拦住了。
千梵望着图柏的背影消失在回字廊的尽头,英俊的眉宇之间骤然呈现出骇人的凌冽。
夜色渐渐遮住夕阳,最后那点如血残阳转眼便融进了漆黑中。
图柏坐在梨木桌前,眼神空洞寂寞。
桌子上铺着纸页泛黄的莫忘书,寒风从窗户缝隙里卷进来,哗啦啦将莫忘书吹翻了几页。
写在上面的记忆走马观花在图柏眼前浮过,他按住一页,上面尽是空白。
这里面没有他,没有那个僧人。
他记忆中最重要的人都在上面,可唯独没有那人。
所以那个人对过去的他而言……是不重要的吗。
图柏忽然转过头看着紧闭的门。
门外,千梵停下脚步,静静站着。
图柏心酸的想,“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来做甚么。”
千梵在门外开口,声音喑哑,压抑着什么,“我想要……你的解释。”
图柏默默想,“解释什么?我忘记你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千梵抿了下唇,“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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