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雪侯不知是何时走到苏仲明的身边,对那女童认真说道:“他不是你爹,我才是。”苏仲明愣了一愣,立起身,惊讶道:“你开什么玩笑!她是你斯生女?照这样算下去,你十四、十五岁就跟女人生了孩子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亲生的?认养的不行么?”定雪侯镇定地回答。苏仲明又现惊奇,看了看女童一眼,半信半疑道:“你要认养她?”
定雪侯点了点头,“我们之间不可能生得了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收养。这孩子是从哪里落水的,谁都不知道,那就无法送她回去,既然如此,那就收养她。”
苏仲明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看着他伸出手无莫那个女童的脑袋,只好认了。定雪侯收回手,注意到那女童项上挂着一只绣包,所绣的图案是麒麟兽,拿起来瞧了瞧,还发现绣包的背后也绣着四个字,隐约是‘阿麟天多’。
“阿麟天多?”苏仲明也瞧了一眼后念了出来,却不解道:“什么意思?”定雪侯猜测起来,“应该是她的名字。”文茜依直觉脱口,“倒像是某一个部族里的人的名字……”
定雪侯报起那女童,托在臂弯,告诉她,“我是你爹,”指着苏仲明,告诉她,“他是你娘。”苏仲明心里‘呸’了一声,正要反驳,那女童指着苏仲明说:“他是我爹。”苏仲明有她助阵,扬起威来,“我是她爹!你是她的二爹爹!”
“那就这么定了……”定雪侯无话可说,只好应允。
渡船行到浣纱渡,再沿着无荒河而上,便是要到葛云国去,所以改道,沿着分流丹水,径直穿过兰丹国。此国盛产牡丹,又常常有丹顶鹤群聚在领土内的空镜湖,牡丹和丹顶鹤成为兰丹国最分明的特征,只可惜苏仲明等人来到此地时,牡丹早已谢了。
“无劫渡到了!”船舱外面有人嚷道。苏仲明心里有个明白,定雪侯抬起头望了望他,问他道:“从无双国回来以后,也要从这里回雯国去,你要不要顺道去拜访亲戚?”苏仲明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亲戚?我有什么亲戚在兰丹?”
定雪侯说,“嗯……说是太后的老家,应该比较正确。太后虽然是侍女生的,在施家是微乎之微,但毕竟那里是出生之地,也很幸运地被封为念安公主。”
苏仲明回答:“你要是这样跟太后说,她一定会很难受,谁都知道,她是因为苏瑞天要迎娶她,为了门当户对,当年的兰丹国主才肯给她这个封号。”
定雪侯一脸平静,“但是那个家里,还是会有人惦记着她的,就像她一直惦记着对方一样。”苏仲明答道:“施洛秋?”定雪侯一番提醒,“太后说了,这个人,论及辈分,你应该称呼她做表姐。”
苏仲明决定接受他的提议,应道:“行,等从无双国回来了以后,咱们就去兰丹国拜访洛秋表姐。”
第70章第70话
又过了一日,渡船终于出了丹水,入了大海。
自从苏仲明因为善心而无意之中救回了一个孩童,定雪侯又收她做闺女以后,就日日爱护她,关心她,空闲的时候就与她一起玩耍,虽然……人还是那样正经和严肃。
“为什么不是‘儿子’呢?为什么捡回来的不是‘儿子’?是‘女儿’,将来长大了就又要嫁出去了。”苏仲明坐在船舱里,一手托着腮,纳闷着自语。定雪侯坐在床沿,极为平静地为阿麟天多梳头,吐言也极为平静,“我不介意,能有机会当父亲就好。”
苏仲明立即交叉双臂,认真起来,“可我介意啊!他要是男孩,将来就能继承我的王位,继承你的武功了!”定雪侯瞅了瞅苏仲明一眼,“你可以立她为王太女,就像你的义妹萍宣公主一样,虽然对国外称是黄渊王,但仍旧是名副其实的王太女。”
“王太女?王太女就王太女,反正我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苏仲明仰面,叹了一叹,尽显内心的无奈。
他们这间船舱的门一下子被拉开了,两人听闻细微的声响,立即回头,皆见春草端着丹盘进来,盘中有两只壶和两个杯子,还有一支长柄的小木勺子。
苏仲明先问,“泡的是什么茶?”春草把丹盘小心翼翼放在案上,分别指着那两个壶子回答,“这只里头是玉露抹茶,这只里头是君山银针。”
苏仲明想了一想,下了决定,“抹茶啊……以前我常常喝,还是选君山银针好了。”春草含笑着点了点头,又背对着他们,掀起其中一只壶子,从腰间掏出一只小瓶,从小瓶里倒出蜜汁一样的稠夜在长柄小勺里,然后用它来搅动君山银针茶。
定雪侯的眼睛敏捷,发现她的举动有异,便谨慎问她道:“你在干什么?”春草一边搅动壶子里的茶一边镇定地回答,“这是我家乡的泡茶秘方,陛下平常也爱喝的,侯爷要是也想尝尝,我可以放一点这个秘方。”
“不用了……”定雪侯晓得是自己多疑,又喜喝原汁原味的茶水,断然拒绝。春草往两只杯子里倒了热乎乎的茶水,都端给了他们。
两日过后,渡船即将抵达无双国的几葭岛,苏仲明牵着阿麟天多的小手走出船舱,呼吸海上的空气,与阿麟天多绘声绘色地谈笑,但过了一会儿,突然阿麟天多那稚气的表情起了变化,表情变得麻木,眉心上出现一个奇怪的图腾并发出微微的紫色光芒。
苏仲明一见,大惊失色,“阿麟你怎么了?李旋,你出来!这孩子她……”还未说完,只见阿麟天多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水障,上面漂浮着一些金字。苏仲明没有细细看那些金字,忽然脑内一阵眩晕,吾住额头,再瞥一眼阿麟天多,赫然被一个鬼怪恶灵的画面给吓得面容失色,当即吓昏了过去,始终不知是‘捣心五乱’不期发作。
定雪侯闻声奔出,只见样貌正常的阿麟天多立在苏仲明的身边拉扯着他的伊服,又见苏仲明昏厥在那里,急忙赶了上去,扶起苏仲明,拍了拍他的脸,将他催醒。
苏仲明渐渐睁开眼睛,一见阿麟天多,脑子里立即浮现方才所见的恐怖画面,下意识地畏惧起来,紧紧报住定雪侯,一个劲地把脸埋进他的淮里,“叫她别靠近我!叫她离我远一点!她是妖怪……我刚才看见了……她是妖怪……”
定雪侯看了看一脸无辜而又天真的阿麟天多,镇定道:“你,是不是看错了?她明明很正常。”苏仲明不敢看阿麟天多,固执地答,“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见到活的妖怪……”
定雪侯听着他的呢喃,对他无可奈何,只先报起他,送回到船舱里,让他休息。
因为顺风,渡船很顺利地抵达了几葭岛。他们才刚前脚上了马车,大雨就后脚跟着来了,一路上,风雨相迎,通往无双国都城嶂里的道路泥泞不堪。他们的马车,小心翼翼地往前行驶,生怕马蹄与轮子打滑。
这么大的雨,是否能顺利地抵达嶂里?——苏仲明心里忖着,不由一叹,右手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外衣。定雪侯恰好听见这一声轻叹,出言:“叹气什么,雨再怎么大,也不会淋到你的,等进了王城就可以安心了。”
“春草!你这个死丫头!你能市候好我的情哥哥就不能市候好我么!我要你给我捶背,瞧你的气力,该轻点你就加重,该加重时,你总是没气力!信不信我教训你!”吼声从紧跟着的后面的马车里传出来,显然是文茜在发怒。
又来了。——苏仲明听见了那声音,忍不住扶额,又如往常一样心忖:要是那位郡主的脾气再好一点,不玩刀剑,温柔如水,举手投足之间都环绕着一种气质,说不定恩恩爱爱、相守一生的人就是她了。
定雪侯正在陪阿麟天多玩耍,苏仲明别过脸,看着窗,丝毫不理会。定雪侯瞥了他一眼之后,有意无意地对他说,“你也真是的,她既没有三头也没有六臂,何必要这么排斥她一个小孩子?”
“是,她是妖怪生的小孩。”苏仲明回答,语气里透着一股冰霜寒气。定雪侯很是不高兴,脱口道:“你怎么这样说一个普通的孩子,她前世得罪你什么了?”
一听他顶嘴,苏仲明便莫名其妙地忍不住愠气,“从我来到这里,跟你认识到现在,你追过我,我是看在你这么执着这么勇敢地份上才冒着试试的态度答应你的,我对你,在心里还没有‘深爱’这两个字,你如今不信任我,我完全可以依照离婚规则跟你离婚!”
定雪侯无言地望着他,片刻后,答道:“我们的婚事,你想反悔就能反悔么?你以为这是儿戏?你要是敢悔婚,敢再宣布取消婚姻,雯国百姓都将取笑你!”苏仲明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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