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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正要出门，却被齐桓叫住了：“成才，听完毕说你特别喜欢这幅画？”成才不自觉地立正了回答：“是。”齐桓笑笑：“你那么严肃干什么？随便聊聊吧。你为什么喜欢这画？”成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这画上的风景挺像我们五班那儿的。”

画面上，一棵树拖着长长的影子，孤零零地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成才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就被吸引住了，以后他每次到许三多的宿舍时都会站在这幅画前入神地看。这不仅因为成才觉得画上的草原很像五班的景色，也因为成才觉得，自己就像那棵树一样，一直孤单地在草原上站着。

齐桓不知道成才的心事，只是有点得意地说：“那还用说？这是我女朋友上次去草原采风时画的。”

成才微微一笑：“齐桓，你要是有空，就陪你女朋友去草原玩玩吧。尤其在五六月，草原可美了，那野花一开就能开遍整片草原，像一床看不到尽头的花毯子似的。要是吴哲见了，非把他那数码相机摁到手酸不可。”

听成才这么一说，齐桓倒想起来了：“对了，我听吴哲说你回五班以后还给他寄过一次花种，是你在草原上采的吧？”

成才：“是。吴哲说明年春天就种下去。”

齐桓推了把椅子过去：“干杵着干嘛？坐下说。完毕把五班说得像天堂似的，可没说草原的景色这么美。你说，草原上还有些什么好玩的？”

说到许三多，成才笑起来：“三多当然不会说，他只在草原呆了半年，开春不久他就调到钢七连去了。我倒是前前后后在五班呆了一年，草原的四季都见过了。”

齐桓来了兴致，在他的追问下，成才开始说起五班和草原。他滔滔不绝地告诉齐桓，雨后的草原上会冒出数不清的蘑菇，蘑菇长得可快了，一支烟的工夫就能从杯口大长到碗口大，五班采的蘑菇不但送到三连，还送到了营里；很多鸟会在草原上筑巢，五班每个人都选了一窝，比赛看谁的鸟儿最先孵出雏鸟，谁的雏鸟最先会飞；草原上的野菜最鲜最嫩，五班在草原上训练的时候就常常顺手采回去做菜；草原上的蚂蚱多极了，炒蚂蚱还成了五班的特色菜；夏天的晚上，大家数着流星许愿，薛林许愿说退伍回家要当老板，李东许愿说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赵一波说要当个狙击手，王强说想过年回家看看爸妈……

平时齐桓总觉得成才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齐桓除了训练也很少主动和成才来往。可这会儿看成才的笑意连一对深深的酒窝都盛不下，还从亮晶晶的眼里，飞扬的眉梢上溢出来，齐桓就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成才的快乐，觉得成才其实倒也不像他平时看上去的那么冷。

二十二

今天，吴哲他们要从师侦营回来了，成才格外高兴，挂着两个酒窝又是打开水又是搞卫生，弄得齐桓看了忍不住说他“乐得像小孩子过年一样”。吴哲回来后，成才的酒窝更是压根儿没消失过。他抢着帮吴哲倒茶、收拾行李，看得吴哲心里暖洋洋的。

吴哲忍不住戳着成才的酒窝和他开玩笑：“花花啊花花，你酒窝里的蜜糖都快滴出来了，快让小生再亲一个！”说着吴哲就装模作样地往上凑，薛刚这时正好进门，满脸都是狗仔队嗅到明星绯闻的表情：“‘再亲一个’？你们俩啥时亲过了？”和薛刚前后脚进来的连虎马上嚷起来：“锄头你这个采花大盗！花花别怕，哥哥来保护你！”

成才想起吴哲以前那个吻，脸都红了。这时走廊上脚步声响，C3等人正咋咋乎乎地往这里过来。吴哲当机立断，一把揽过薛刚和他耳语了几句，薛刚眼睛一亮，在C3他们进门前把连虎拉到一边嘀咕着，接下来一晚上两人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等过来和吴哲打招呼、聊天的队友们都走了，宿舍里只剩下成才吴哲和许三多时，成才拿出糖果和其他食品，递给另两人：“这是五班寄给我的，薛刚他们都尝过了，这是留给你们的。”

吴哲挑出一块巧克力就往嘴里送：“花花，多谢你还记得小生。”成才瞪他一眼：“你要真的多谢我就别叫我外号。”

许三多乐滋滋地接过：“谢谢。薛林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对了，”成才说起一件他想了很久的事：“李梦以前也是五班的，和你很熟吧？”

许三多：“我在五班的时候就跟李梦同班，他可有意思了，整天写小说，他写的小说还发表了。后来他到团报去了，还当上了军报特约通讯员。上次我去他那儿，他请我喝咖啡，那咖啡可苦了，中药似的……”

许三多还想说，成才打断他：“行了行了，谁问你这个？薛林写信给我，说李梦有点事想找我帮忙，可到底什么事薛林又说不清，就说让我跟李梦联系。我打电话到团部，可李梦老不在。你和我一起请个假，我们去团部找他。”

许三多同意了。成才又说：“那你去找队长请假，就说我们要一起回702团看老战友。”

许三多答应之后走了。吴哲想说点什么，这时熄灯号吹响了，两人连忙关灯上了Chuang。

成才正想睡下，就听见吴哲叫他过去。成才听出吴哲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兴奋，连忙飞快地窜到吴哲床上。吴哲笑嘻嘻地拧亮一盏小书灯，然后拿出一本杂志。成才见那不过是一本寻常的军事刊物，不禁有些纳闷。吴哲也不说话，只是勾勾手指，示意成才凑近一点，然后把书页哗啦啦一翻——各种姿态的人体图片一张张从成才眼前掠过。

成才几乎跳起来：“吴哲你……”吴哲没想到成才反应这么强烈，吓得一把捂住成才的嘴：“小声点！今晚是政委查岗查铺，要是被他抓到，五千字检讨绝对没跑！”

成才压低了声音：“这哪来的？”

吴哲：“书店里买的呗。人体摄影是艺术，又不是什么淫秽图片，这是国家批准出版发行的。”

成才：“可是按规定这是不准带进基地的，这是违规。”

吴哲白了成才一眼：“花花，你别像完毕似的整天真理附身，违不违规也得看看那‘规’合不合理，过不过时。国家都批准了可以公开发售的书刊凭什么战士就不能看？不就是怕咱们看了之后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动凡心呗。可是难道只有把咱们关进罐头盒子里才能保证咱们不变质吗？”

见成才还有点犹豫，吴哲故意说：“本来我想谢谢你给我的后宫添了新宠才给你看这个的，早知道你不敢看，我还不如刚才就把书给薛刚呢。”

被吴哲这一激，成才马上说：“谁不敢看了？拿来，我明天看。”

吴哲笑着把书塞给成才：“拿去！你看完了给薛刚。小心点儿，别把鼻血滴书上了，要爱惜书……哎哟！”吴哲说得太得意了，没提防被成才用书敲了脑袋。成才哈哈大笑，在吴哲动手报复前逃回了自己的床。

成才把书压在枕头下，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

二十三

吴哲躺在床上也一时睡不着，不由得又想起在师侦营时和高城聊起成才的情形。

吴哲在师侦营主要是做技术指导，大多数时间他是和师侦营的技术兵在一起。意外的是，高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却和他聊得格外投机。两人熟了以后，吴哲才找了个机会向高城问起成才以前在钢七连的事。

高城对此倒并不意外，反而说：“我就知道你迟早得问这个。我听许三多说现在你和成才同一个宿舍，平时也总是关照成才，我才觉得放心一些。袁老A嘛，人太刁，也就是许三多这种老实到家的人才受得了他，成才的心跟袁朗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吴哲想起成才和队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由得在心里为成才叹了口气。他知道袁朗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成才，这种态度也微妙地影响了其他队员。再加上成才本身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所以成才要真正融入三中队还有一段漫漫长路。

高城点了支烟，接着就说起了钢七连。

以前钢七连的好兵多，史今的夜间射击在师里都挂得上号，伍六一也是生猛得全团有名的兵。还有成才的七班长，以前在家的时候练过武，格斗擒拿在全团数一数二。成才之外的其他几个狙击手，也没少往连里拿锦旗……

高城一说起钢七连，整张脸就像会发光，可吴哲却听得暗暗皱起了眉头。高城说了好一会才说到成才，说之前先叹了口气：“成才这小子……也怪我，以前太少注意他，不然，也不会让他一直犯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