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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自己宿舍里聚了不少人。原来，元旦的时候吴哲带成才去北京有名的秀水街等地淘了不少货作为成才春节带回家的礼物，回来后队友们都觉得挺物美价廉，所以现在其他也要春节回家的队员过来找吴哲明天和他们一起外出，想让吴哲去帮着选购和杀价。

吴哲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又从人圈里探过身子问成才：“你去不去？”成才正在窗边拿着许三多送的那个瞄准镜往外瞄，头也不回地说：“我不去。”吴哲走到成才身边劝道：“去吧，你出完任务有假，正好和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成才顿时明白了吴哲的担心，便回过头冲吴哲笑了笑说：“我还是不去了，我想看看书，我那自学考试还有两三门课才考完呢。”

听成才这样说，吴哲也就不好再劝了。其实因为见成才今天情绪有点低落，所以吴哲已经去向洪义了解了一下昨天那个任务的情况，听洪义说完后连吴哲都觉得心里发堵。现在队友们陆续走了，吴哲在安静下来的宿舍里看着埋头看书的成才，一时竟不知自己的难过是为那个退伍兵多些还是为成才多些。

第二天是休息日，吴哲和队友们一早就走了，很晚都没有回来。成才看完该看的书，想起自己的春节休假确定下来以后自己还没有告诉父母，便打开抽屉去拿信笺准备写信。

成才收到的家信是和信封信笺放在一起的，所以拿起信笺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一叠家里寄来的照片。成才顺手把这叠照片也拿了出来，随意地翻着。相片上的女孩子有的笑得羞涩，有的笑得妩媚，有的笑得灿烂……成才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花花……”吴哲提着大包小包冲进宿舍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摊了半个桌面的照片，而比这些照片更刺眼的是成才唇边的那一丝笑。只一眼，吴哲的笑容就僵在脸上，然后他立刻像被针刺般地转开了脸。

成才也陡然一阵心慌，想都没想就赶紧收拾那些照片。这时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和说笑声从门外传来，还有人在喊：“锄头，你跑那么快干嘛？”原来是和吴哲一起出去买东西的队友都回来了。

吴哲放下手里的东西，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他探身出去，勾着猴子的脖子把他拉进了自己宿舍，一边在猴子耳边嘀咕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管东西，然后猴子就连声道谢。

猴子走后，吴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翻了翻，把其中几张递给成才说：“我把我们上次洗的相片取回来了，这几张是你要的。”

因为之前两人说好要互赠照片，所以上次外出时两人去让照相馆冲洗照片，这次吴哲就顺路取了回来。成才一边接过照片一边道了声谢，吴哲没说什么，放好照片就开始收拾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成才定了定神，过去帮忙，没想到吴哲挡开他的手说：“不用了，我自己来。”成才站到一边，问：“刚才你给猴子的是什么？”吴哲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保密。”成才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说：“你渴了吧？我给你泡杯菊花茶吧。”吴哲一边把东西放进柜子，一边板着脸说：“我不渴，我们路上喝了点啤酒。”

成才又心虚又难堪，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洗相片的钱，我还你。”吴哲蓦地回过头来，一脸的难以置信。成才低声说：“吴哲，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可是我……”他话还没说完，吴哲“呯”地一声用力关上柜门，眼里两点淬厉的光像冰又像刀。成才从未见过吴哲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颗心一颤，下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熄灯号适时响起，成才连忙去关灯。吴哲在突来的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几句“平常心”，然后他听到成才的脚步声走向自己。吴哲一言不发地与成才擦肩而过，走进了浴室。

吴哲方才的样子让成才满心不安。成才一边摸着黑把吴哲给他的那几张反串的照片收进抽屉，一边想着该如何向吴哲解释。可成才想来想去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最后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等明天吴哲气消了再说。

吴哲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成才已经躺在床上了。睡下后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成才开口，吴哲心里的怨忿在黑暗中翻卷成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把他的心都卷进了深流。可吴哲还是咬紧牙关强忍住了自己想质问成才的冲动，他带点儿赌气地想：“既然你这么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那我就成全你！”

七十四

第二天，三中队去野外训练。训练间隙里，吴哲身边照例围着一圈人。在人圈外听着吴哲像以往一样高谈阔论，甚至比平时还闹腾，成才本来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吴哲偶尔投来的冷冷一瞥，又让他心里惶惑起来。

直到晚饭时分，队员们才回到基地。饭后，成才和吴哲回到宿舍，成才正想和吴哲好好谈谈，吴哲已经飞快地收拾了书本往外走。成才忍不住叫住吴哲，吴哲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写论文，得去资料室查点资料。”

看着吴哲的背影，成才心里郁积了一整天的惶然不安全都化成了满心的不忿：“小心眼儿！我不就是看看家里寄来的照片嘛，居然弄得好像捉奸在床一样！”

成才一气之下索性去了靶场，在那里耗了几乎一晚上，回到宿舍刚洗完澡就听到晚点名的哨声响了。

吴哲抱着一堆书匆匆跑来，最后一个入列。点完名解散后，C3等人一拥而上围住了吴哲：“锄头，想不到你的爱好这么特别！”“就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啊！”“老佟那节目怎么没找你去演啊？”……

吴哲莫名其妙地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C3手一挥：“同志们，铁证如山，带锄头上去审问！”一群人哄了一声，一窝蜂地拥着吴哲上楼去了。

成才早被挤到一边。看着这一幕，他也和吴哲一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正想跟着上楼去看看，许三多过来了，一脸兴奋地说：“成才，刚才我信纸用完了，去你宿舍拿的时候，发现你抽屉里有几张照片可漂亮了！我觉得照片里的人有点像吴哲，问齐桓，齐桓也说不准，后来C3薛刚他们看了半天，才确定是吴哲。成才，你知道吴哲这些照片是啥时拍的不？怎么大家都没见过？……”

成才脑子里“嗡”地一声，许三多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见了。眼看着成才转身就往楼上跑，许三多连忙跟上去。没想到成才倏地回过身，瞪着许三多吼了一声：“滚蛋！”许三多从未见过成才如此可怕的脸色，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宿舍里，任凭其他人怎样起哄，吴哲就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握紧在身侧的拳头微微发着抖。

C3还举着那几张反串的照片在吴哲眼前晃，石头已经发现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制止C3，一个人就猛然从后面挤上来，伸手去抢C3手中的照片。C3反应极快，一手抓着照片往回夺，另一手迅速格挡。来人原来是成才，他这一下只抢回了两张照片，其中一张还撕破了一角。

成才铁青着脸挡在吴哲身前，瞪着C3说：“这是吴哲给我的照片，你们凭啥乱拿？还我！”

C3看看成才和吴哲的脸色，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没开口，一旁的铜锤就不满地说：“敢拍还不敢给人看？成才你这么护着他干嘛？难道锄头真的是假娘？”

铜锤话音还未落，成才已经一拳打了出去。铜锤被这一拳打得连身后的薛刚都撞倒了，其他人还来不及拉住铜锤，他就跳起来狠狠一拳冲成才打去。

刚才成才一动手，吴哲就马上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眼看铜锤一拳过来，吴哲身子一转，带着成才转了半圈，铜锤那一拳就重重地落在吴哲背上。

成才随着这一拳和吴哲一起往前一栽，险些摔倒。同时成才耳边传来了拳头落在肉体上的一声钝响和吴哲生生抑在喉间的半声痛呼。

转眼工夫，一屋子老A已经迅速反应：连虎拉起了地上的薛刚，石头和C3一左一右扣住了铜锤，其他人立刻隔开了动手的双方。

被拉开的铜锤还在大骂：“放开！让我好好收拾这小子！装得挺老实，冷不防就给人一爪子……”

成才一声不吭地拼命往外挣。吴哲虽然占着先机，从背后死死箍着成才，但他使出了全身力气都快制不住发狂般的成才。直到吴哲一声断喝：“成才！别忘了自己是狙击手！冷静点！”成才才僵了一下。

这时门口传来了袁朗的怒喝：“全体立正！”房间里立刻鸦雀无声，队员们都马上立正站好。吴哲犹豫了一下，在成才耳边再次叮嘱了一句“冷静点”才放开了手。

袁朗带着齐桓走进宿舍，第一眼就看到了成才。成才虽然垂着眼，可全身上下气息凌厉，仿佛一只盛怒的豹。袁朗暗暗心惊，本来就冷峻的目光更是变得像刀锋一样。他一一扫视着队员们的脸，最后点名问道：“成才，刚才是怎么回事？”

成才还没回答，吴哲已经喊了一声“报告”。得到袁朗的许可后，吴哲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掏成才的口袋。成才想按住吴哲的手，可是吴哲已经把成才从C3手中抢回来的那两张反串的照片掏了出来，递给袁朗。

袁朗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还没看出什么问题，吴哲就面无表情地说：“我妈生前是票友，爱唱戏，我家还存着她的很多戏服照。从小别人就说我长得像我妈，所以我找文工团借了服装，穿着拍了几张照片，想做个纪念。”

吴哲说完，一屋子静悄悄的。袁朗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照片，看不出喜怒，其他队员，尤其是C3、铜锤他们几个，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愧色来。

袁朗看完照片，把它们还给吴哲，然后又问了一遍：“刚才是怎么回事？”成才本来被吴哲有意无意地挡在身后，这时却突然喊了一声“报告”，说：“刚才为了抢这些相片，我先动手打了铜锤一拳。”铜锤也马上报告：“我也打了锄头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