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瞻洛扶着墙站起身子,神色如常。
他把了把自己的脉,痛苦地合上眼。
原来,即使有了夏容的先例在前,他还是心存侥幸,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不会做出赶尽杀绝之事,但如今,显然是预谋已久的要下毒将其抓来。
不留情面的寒毒,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狠狠撕破,可让他心中更加五味杂陈的是,为何自己却没感到那撕心裂肺,翻搅四骸的痛苦?
晏亭屋里带着寒毒的迷香,以及方才向天给他灌下的剧毒,并未对经脉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他甚至连昏迷也都是为了配合而装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寒病竟然治好了?
母亲费尽心机,直到过世之前都记挂不已的毛病,突然痊愈了,而痊愈的法子,却只有一个……
苏瞻洛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才意识到那串药玉做成的项坠,已经消失许久了。
夜半时分,苏瞻洛在屋里仅有的一个茅草垛上打坐调息,窗外突然被人轻轻叩了叩。
苏瞻洛撑开窗子,见酒久久违地从屋顶上倒挂下来。
“苏公子,晏亭又对你使诈了?”
“将计就计罢了,”苏瞻洛道,“你们有什么线索了?”
酒久望了望四周,小声道,“我们在城里跑了一天,才偶然间发现了丹砂的影子。”她又望了望四周,“晏亭抓你怎么这么没诚意,守卫这么少?”
“因为他们给我用了毒,大概觉得万无一失放松了警惕。”苏瞻洛抬眼看她,“寒毒。”
酒久呵呵干笑两声,“那啥,守卫这么松,不然苏公子溜出来,与我们一道?”
夏容看到酒久带着苏瞻洛的时候,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酒久挥了挥手,示意他绕过这个话题。
夏容无奈地撇撇嘴,顺从道,“我见着丹砂进了这里。”
绕过遮蔽身形的繁密枝叶,苏瞻洛望见了一座仍然灯红酒绿的危楼,觥筹交错的碰杯声与娇媚婉转的笙歌仍从楼里传出。
“青楼?”酒久拧了眉头,“可真会藏。”
夏容也叹了口气,“下次找人先去青楼和小倌馆儿,真是查遍了整座城就漏了这里。”
“毕竟青楼较为隐人耳目,”苏瞻洛道,“我们不能硬闯,得想个迂回的法子。”
“嗯……”酒久摸着下巴,“苏公子,这座青楼是晏亭手下的么?”
“应当不是,”夏容在一旁道,“我见丹砂没走偏门,却是直接从哪扇窗户翻进去的,只是……”他挠了挠头,“离得太远,我没瞧仔细是哪间屋子。”
“那就好办了,”酒久笑得贼兮兮,“我有法子,你俩顇丁壳,输的那个来当倒霉蛋。”
二人面面相觑。
当锤子和剪子相遇的时候,胜负已定,苏瞻洛看着自己的剪子,又看了看酒久贱贱的笑容,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客栈里的烛火飘摇着。
打更人第一次敲响铜锣的时候,酒久停下了手,拍了拍一旁目瞪口呆的夏容,得意道,“怎么样?”
夏容神情复杂地看着酒久,“说句不太中听的……要薛兄知道的话,肯定得被你气活。”
“那多好,”酒久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说句实在话,露不露馅儿?”
夏容又以复杂的神情上下打量苏瞻洛,半晌,吐出几个字儿,“挺……适合的。”
苏瞻洛脸色一黑,煞气陡然重了一分。
“真的,”夏容认真道,“苏兄,你缩个骨,没长这么高的中原姑娘。”
苏瞻洛脸色黑得快跟锅底一样,好巧不巧,酒久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面大铜镜,被气头上的苏瞻洛一拳打碎。
一身姹紫嫣红的衣裙,还镶着碎花的边儿,头上又一个摇摇晃晃的钗子,面上被酒久不知抹了什么玩意儿,就感觉像顶着一脸的面粉,眨个眼都得掉渣子。
“苏公子,别生气,”酒久劝道,“改天我给夏容也画一个。”
夏容惊悚地疯狂摆着手,却被笑眯眯的酒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肩。
“然后,这个给你,”酒久从怀中摸出一个八孔陶埙,又解下挂在脖子上的陶埙,“教你个曲子。”
又花了半个时辰,苏瞻洛能断断续续地吹下这曲子的时候,酒久便喊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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