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连道无妨,按他们的说法,如今混乱的局势,让二人独自远徙无异于羊入狼口,与他一同上路至少心理上好受些。
苏瞻洛一旁看着二人的神色,没说什么,买来两只毛驴安置他们,于是三人便慢悠悠地离开了苏州城。
小黑马见与他同行的是毛驴,便不紧不慢地这边嗅嗅,那边拱拱,跟得了好动症一般,好好一条宽敞的官道非得走得歪歪扭扭。
安不知是个懂医的,赶着小毛驴去前头摘疗伤草药,一并打些水回来,留下苏瞻洛与安不晓在原地等她。
苏瞻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安不晓,那人转过头来,眨了眨眼,“苏公子,怎么了?”
苏瞻洛道,“你这衣袍都盖过了手脚,行事不会不便?”
安不晓看了一眼自己的长衫,笑道,“我还得长身体呢,要买合身的岂不是亏死。”
苏瞻洛挑了挑眉,“可似乎近些日子没怎么长。”
安不晓满不在乎道,“之后总会长的么。”
苏瞻洛点了点头,不动神色地从怀里摸出了一颗飞蝗石,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朝小毛驴脚下扔去。
毛驴本性温顺,适合未习过骑射的读书人骑乘,但倘若受了惊,那还是会撅蹄子撒泼打滚的。
安不晓一惊,就这么被突然发了狂的毛驴甩到了地上,稀里糊涂滚了三圈。
其实这本不是大事,也不过皮外伤,可好巧不巧的是,他滚的方向是一个下坡口,坡下是高大茂密的深林,其中碎石灌木无不锋利尖锐,坡的尽头还有一段四五米高的落差!
苏瞻洛暗叫不好忙下马上前,却依旧晚了一步,安不晓已经滚下落崖。
苏瞻洛在地上给安不知留了话,大意是天色不早,让她先寻附近的驿站落脚再从长计议,便转身跃下密林去寻安不晓的身影。
正是春日草长莺飞的季节,林中虽谈不上浓荫蔽日,却也十分昏暗,直至日沉西山,晚霞满天的时候才找到一身破破烂烂的人。
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被碎石与灌木的倒刺划得,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方才下落的过程中被一只突出的树枝别了一下,安不晓的脚踝狠狠扭了一下,已经肿了起来。
安不晓见他寻来,眼睛一亮,扶着一旁的矮木便要站起来,却似乎扯到了伤口,又跌落在地。
苏瞻洛还想着上次扬州城内,安不晓脚下惊人的步法,便有意一试,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你扭到脚了,”苏瞻洛蹲下身看了看,愧疚地将他扶到一旁光滑的石头上,“暂时不要走动。”
“哎,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破了相啊。”安不晓倒是不太在意他的脚,拉着苏瞻洛指着他的脸,很焦急的模样,“不知说了,我本来长得就寒碜,要破了相可找不到姑娘咯!”
苏瞻洛看着他,那张白净的脸上落了灰,他伸手拂去那些灰土,“你脸上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须得赶紧止血。”
他望了望天,方才只顾着寻人,忘记留下记号,今日定是摸不到来时的路了。
“我听见有水声,应当就在不远处,”安不晓道,“实在不行我们将就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苏瞻洛侧耳听了听,辨了方向,便要背起安不晓过去,却见那人龇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我背后有伤,还是算了,”安不晓呼痛,“给我找个树干,我还能跳着走几步。”
苏瞻洛心里的愧疚更多一分,察了察他的伤势,便绕开伤口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苏公子,”安不晓忧心道,“我感觉这样有伤风化。”
“事出紧急,不得已为之。”
“苏公子,孟醒知道了要找我拼命的。”
苏瞻洛脚步一顿,“他不会知道的。”
安不晓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倦了,抓着他的领口慢慢合上了眼。
苏瞻洛叹了口气,小心地避开了横生的枝丫,稳步往前走去。
然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怀里的人偷偷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幸好苏瞻洛随身带了些伤药,找了些干草垫在他身下,解开衣袍,用溪水将他的伤口清洗一番,敷了伤药,那人也只哼哼了两声,并没有醒来。
最麻烦的是脚上的扭伤,须得用冷敷最好,但目前没有容器,苏瞻洛只得用浸凉的树叶覆在伤处,聊胜于无。
春暖乍寒的时候,要再着了凉可是麻烦,苏瞻洛怕动到伤口,便只能将衣袍一件件盖在他身上,当做棉被用。他又寻来些树枝生了火,方才驱走些湿气。
水囊被安不知拿去了,苏瞻洛只得用树叶卷成杯盏,将清水送到他嘴里。
安不晓被呛到了,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睁眼就见苏瞻洛羞赧地起身离开,“我再去给你盛些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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