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玲珑事先备下的干净衣服,用了些糕点和茶水,然后便躺在榻上和衣而眠。
晚间的时候,还是玲珑把我叫醒去赴宴的。如今,我是睡的越来越沉了。也不知,这副身子是否还能撑得一年半载的时间。
玲珑一路领着我过去,隔着老远,便听到席间的歌舞之声。
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小太监拦住我,“花公子请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高天原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我,于是便对那小太监扬声道:“不必通传了,直接让他进来吧。”
此时,刚好一曲舞罢,舞姬们纷纷退场。我从一众舞姬中走过,只觉得她们身上的香味儿熏得我头疼。
我静静地站着,直直地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心中恨意更甚。
“大胆刁民,见到天子,还不快些跪下行礼?”有个坐在末位后排的人叫嚣着,看他坐的位置,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罢了。
“许是这位公子初见圣上天颜,心中惶恐,一时间怔住了,还请主上切勿怪罪。”替我开脱的这人一身白衣,满头白发,但听他说话的声音又觉得年纪不是很大。脸上还带着半拉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感觉他这个人很温和,又很高贵。
那人坐在高天原下首,似乎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高天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朝的国师孟伽罗。手中无实权,不是文臣,也并非武官,而是一个超然于百官之外的存在。孟伽罗信奉天道,预言国运,原是个得道修行之人。据说,他已经活了几百岁。
我微微低眉,连头都不曾低下半分,从嘴里挤出四个字:“见过主上。”
见我如此无礼,高天原却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道:“无妨,孤既叫日向请了你来,便不会怪罪你的无礼,入座吧。来人,赐座。”
还未等去搬座椅的小太监回来,就已经有人等不及要发难了。
有些人呢,天生就是喜欢没事儿找事儿,又或许看着别人不快活了,自己便能高兴,就比如这位,“听闻花公子是艺伎出身,善唱昆曲。今日有酒有乐,不知花公子能否开一嗓子为大家助兴啊?”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是见我一个戏子与他们同席而坐觉得贬低了他们自己的身份罢了。是以想叫我难堪,当众给他们唱曲儿,也好叫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能与他们同席便成了上层名仕,我终归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他们想不到的是,如此正合我意。我向在座众人揖揖手,道:“一群大男人整日里听戏唱曲儿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为大家舞剑助兴如何?”
“孤竟不知道你还会舞剑?”高天原似乎很奇怪我会舞剑,也许在他看来我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戏子,应该手无缚鸡之力才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自那日断尾之后未曾来得及仔细修养,又加上连日来舟车劳顿,这副身子骨本就病弱,我休息了大半日才攒下这些力气。若此番一击不中,接下来恐怕便是万劫不复了。所幸的是,师父只是封了我的法力,我的功夫还在,就算这副身子不中用,也能使得三成左右。
“主上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我在心中暗骂着,你一个无道昏君,整日除了饮酒作乐,还知道些什么。
“好,孤准了,你便舞一个来瞧瞧。来人,取一把剑来给他。”高天原看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
“不必麻烦了。”我环顾四周,只有日向是佩着兵器的。帝王设宴,想必其他人也不能把兵器带进来的吧。由此可见,高天原十分信任日向的忠诚。
于是,我把目光放在了日向的佩剑上,早在来帝都的路上,我便发现这是一对好剑了,“日向将军,可否借你的双剑一用?”
日向没有回应我,而是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高天原微微点了点头,日向才将双剑递给我,并嘱咐道:“此剑锋利,可吹毛断发,你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我含笑接过,道:“多谢将军。”若非此剑可吹毛断发,我也不会问你要它了。
“落雪十三式”是师父在一次打坐冥思中顿悟出来的,那日昆仑山上下起了大雪,师父在雪地里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有了“落雪十三式”。再后来,师父便将这“落雪十三式”传给了我和师妹。此刻我舞的,正是那“落雪十三式”。
有眼力劲儿的乐官已经弹起了古筝,敲响了编钟,似是为我的舞步伴奏。我随着乐声起舞,忽急忽顿,不紧不慢地舞着“落雪十三式”。
师父说,“落雪十三式”唯有第十三式“凌霜傲雪”最为狠厉,可伤人性命,若非生死存亡关头,切不可使用此招,枉增杀孽。
伴随着鼓乐之声,我的招式越来越凌厉,鼓乐之声也越来越急促,直至让人眼花缭乱,心乱如麻。突然,弹奏着的古筝断了一根弦,伴奏骤停。
此刻,我手中的一把利剑已出手,直直射向坐在龙椅上的高天原。
“主上小心!”
第8章长夜暗处魂(日向篇)
我从未想过花容一个小小的戏子,竟然会有弑君的胆量。更可怕的是,他确实有弑君的能力,倒是我一直以来都小瞧他了,他在宴席上展示的剑法,我从未见过。可惜啊,他太蠢了些,过早暴露了自己,若再迟些时日,骗得主上的信任,他定能得手。
花容利剑出手的那一瞬间,我才开始察觉到他的杀气。慌乱中,我急忙拉过主上,但还是慢了半步。锋利的剑刃划过主上的衣服,刺伤了他的手臂。庆幸的是,这把剑原是我的,我晓得剑上无毒。
那把剑直直插进主上身后的墙壁,剑锋没入三尺有余,可见花容一击必杀的决心。
我拔出插在墙上的剑与花容缠斗起来,他手中还有我的一把剑未出手。交手中,我发现花容的剑法诡秘,身法更是奇特。虽然他出手的时候招招狠厉,但似乎无心伤人性命,他的目标只有主上一个人。
不过打了半盏茶的时间,花容便渐渐败下阵来,似是体力不济。咳了一口血,被我生擒。并非是他技不如我,而是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来帝都的路上,我便找了好几个大夫给他瞧过病,我清楚他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想必他心里也清楚,一击不中,他便再无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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