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城中央没有怪石山壁,而是一片平坦空旷,军帐营地大片燃烧,人迹罕至的塞北竟一直藏着这么一股力量,就为了静静蛰伏,等待某日突然从暗处现身,给目标致命一击,一如沙漠中的蝎子,触目惊心。
林熠根本没有勒缰减速,直接往火光中冲去,在烧得七倒八歪的营中小径策马狂奔,身后昭武精骑亦毫不犹豫跟上,飒沓有力的剪影在漫天大火间一闪闯入。
“分头包抄,走不远!”林熠大喝,昭武精骑低吼领命,战马队伍分成几个方向在随机而至的岔路口各自离开。
往常毫无人烟气息的封石城,是夜混乱喧天,林熠和苏勒麾下仅六万盟军,将封石城内十万兵马困在笼中,一举瓮中捉鳖,把原本要与西域兵马联合攻往北疆的无名军连锅端了个干干净净。
“险些教这几个趁乱跑了。”
数名驻军头子被五花大绑押在一堆,又有几个被丢了进去。
“偷偷摸摸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堪比卧薪尝胆了,还当是什么王牌军,原来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林熠一脚踏在条凳上,话带笑意,不乏讥讽。
“这里不是燕国,也不是柔然的地盘,无缘无故杀过来,你们有何意图?”其中一名沉着脸的将领阴测测盯着林熠,目光在他和苏勒之间转了几个来回。
“还没问你这个造反的,你倒是先问起我们了?”林熠啧了一声,而后抽出冶光剑,剑尖抵着对方颈侧,“要我说,想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意图?小爷乐意,这就是意图!”
造反的遇上不讲理的,那驻军将领怒目而视,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勒手下副将问道:“这群人该怎么处理?”
他说的是契丹话,林熠转头,直接以汉话回答他:“哪的人领回哪去。”
那副将有些疑惑:“他们在这法外之地,早就没名没姓,该怎么算?”
林熠不再理会那驻军将领,收了剑,朝眼前一片指了指:“那来什么没名没姓的,九成九都是诸国流窜至此的。他们不会乖乖受降。”
“所以?”那副将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有些不解。
“所以待会儿,这里的兵马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没几个人活下来。”林熠淡淡道。
他又对副将说:“所以你不用操心如何处置这批人马了,收尸比收拾活人简单。”
林熠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有些冷,让那副将不寒而栗,虽说战争之中屠城于他而言并不新鲜,但林熠在他们眼里始终是汉人少年,汉人总是心慈手软,讲究什么情义仁善,而林熠又实在是个纤长漂亮的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残忍的意味就会加倍。
“先分开审一遍。”
苏勒眉头动了动,示意自己和林熠的手下去办事,轻轻拽着林熠走到一边去。
但大家心知肚明,这城中驻军的架势就是亡命之徒,绝不会降,今日不杀到最后一刻,来日就是他们反咬的时候。
林熠望着远处火光,对苏勒道:“一刻钟前,我记错了路,险些冲进大军之中。”
苏勒略诧异,侧头仔细看他,这可是致命的。
“但我下一刻记起地形,绕了个路,所以逃过一劫。”林熠耸耸肩,笑了笑,像是只开了个玩笑。
“是你的实力,也是幸运。”苏勒说,“打仗,还有许多其他的事,都人算不如天算。”
林熠点点头:“赢的人身边未必站着最强大的军队,但一定站着许多运气,我爹从前这么跟我说,我以为他是谦虚。”
“不,这世上凡事没有必然,厉兵秣马而胜,绝地反击而胜,谁也说不准谁会赢。”
林熠扬起下巴,深深呼出一口气:“气数还是眷顾你我的,苏勒,但愿来日咱们还是站在同一边。”
林熠在高处风化的石丘上坐着,望向无边石城,天际渐白,杀声渐弱,升起的太阳照在他轻甲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芒,他跃下去拍了拍衣袍上灰尘。
“点人马,留一千人,剩下的整军回营。”
空气中血腥味始终不曾淡去,辗转绕出封石城,一望无垠的开阔荒野令人舒了口气。
身上铠甲是新打的一副,后肩胛不大合适,林熠奔回北大营,解了衣甲匆匆沐浴,疲惫得一头栽在床上,光着的上身在柔和光线下骨骼线条分明,后背上新伤旧伤交错,多数都只留下淡淡印记,但被新铠甲磨出一片扎眼的淤血,青紫青紫的。
“缙之……”
帐门口一亮又一暗,萧桓进来,林熠有气无力唤了声,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萧桓一眼看见他背上淤青,还没来的及问,林熠奇怪道:“怎么回事,我后背有点疼。”
萧桓拿他没办法,走过去坐在榻边,指尖在淤血边缘点了点:“这儿疼?”
林熠惊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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