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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老虎尾巴摸不得,他这不只是拍屁股的事了,要真是拍了屁股,说不定那流氓还挺高兴的。他是自个没包住露了回受人控制的死相出来,把老虎吓着了,还吓得张牙舞爪就要拔剑,他非但没定下心来跟人说明清楚,还使了阴招把老虎放倒了。

楚翛悄悄抱住脑袋,直想把这个不争气的完蛋玩意儿一股脑拧下来。

“又不说,好,我说,”周雍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你麻烦我去查的事我都弄明白了。”

楚翛立刻从自戕的黑洞中幡然醒悟,抬头道:“说。”

周雍:“你先前说怀疑北骊在他们那儿种了楠磺木,以此获得硫炭木和皂药菱,我把那脸盆大点儿地方里里外外转了三圈,一棵都没看到。倒是察觉了拉图他们挖了不少□□矿…你眼先别瞪那么大,没说完呢,是普通□□,杀伤力和爆破效果都远不如那两样东西。”

“硫炭木和皂药菱本就是锦上添花之物,本身是炸不响的,只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在普通□□之中才能体现其用处。大约几个矿?”

“大矿就有三四个,还有数不清的小矿,羊粪球似的星罗棋布在大脸盆里头,就威州那一仗拉图体现出来的火炮实力,他们自给自足还是绰绰有余的。当然,你不是说可能有后续大戏么?那个不算。”

“不是可能,周兄,”楚翛冷着脸道,“他们三方联手,北骊南蛮对大越再熟悉不过,那西洋百国水师更不是省油的灯,洋毛佬智囊团暂且不说,光是一伙的军舰海蛟随随便便一炸,就能给苏万越胡噜秃了。他们固然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定是步步为营算计着打的。就说这一个月之内的战役,威州用来吸引大越兵力,赤血火炮雷声大雨点小,北骊只是在拖时间耗着,与之相比,江南才是火烧眉毛,偏生中间还有个改军令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败北在所难免。南蛮占了江南,手里头有了筹码,和谈时自然能多割点地,多讹点银子。至于西洋人,这时候是个搅屎棍,以后必定也不能消停。”

周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于他而言,大越覆灭亡国之严重程度大抵相当于大火烧了一座小院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耐着性子听完,不由问道:“大越跟你有什么牵扯?你至于这么上心?我还以为你是找着茬弄死皇帝,真卖命啊?”

楚翛莫名其妙:“我闲大发了弑君干嘛?”

周雍看了他一会儿,就在楚翛满以为此人要发作时,他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楚穆当年是满怀着必报血仇的心思活着的,却偏偏没这个才能去搅个天翻地覆。到了楚翛这儿,倒像是数百年前的灭族之仇全然不在了一般,居然忙里忙外地帮着仇人后代打理天下安定四方。

果然跟这人生气着急是没用的,周雍记得自己刚来时好像是骂过他一顿了。

这还不到一个月,人家就自个儿翻篇了。

“不是,周兄啊,”任楚翛是个没心没肺的厚脸皮,却也不乐意挨骂,见机行事道,“天渊寺里那秃驴大师说了,秋笙身死大越亡国,老东西窝在我这儿翻了天,我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能就睡一觉的工夫,就再也清醒不过来了…呃,大概就像楚穆、楚郸一样,没了自我,成了老鬼的替身。”勾出个自认为非常讨好的贱笑,哼唧道:“周兄,还是我比较讨人喜欢吧?”

若不是私心里带了感情,再好看的脸见天儿地看也就和窝瓜长的差不多了,周雍自顾自品茶,压根儿当绝色阁主是团空气放边上晾着。

“方才秋笙叫我过去,是见了个枉死的倒霉蛋,中的是崔嵬阁三步七子花之毒,用毒的是个高手,”习惯了周雍这长毛的大和尚对美色的视若无睹,楚翛的奸笑转瞬即逝,稳下声音道,“此人甚至懂得用酒草毒压制七子花发毒时间,让那人死得与他的预计分毫不差,就这么个精准度,不可能是崔嵬阁外的人。”

周雍放下杯子:“你小子怀疑我?”

楚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小弟不敢。只是劳烦周兄替小弟跑一趟昆仑,暗中行事,不可打草惊蛇。按照方才周兄所言,既然北骊未曾自行栽种楠磺,那便只能是从昆仑里偷运的,最近双方都在修生养息,拉图很可能妄图趁机钻空子,你仔细着点儿。”

周雍:“不能是南蛮种的么?”

楚翛摇摇头:“江南太热,活不成。况且南大营当时并未遭受到赤血一般威力的炮火攻击,南蛮和那帮洋鬼子必然没有赤血,他们南方一队的目的就是占地盘,强攻为上,有的话早就炸了。这三方貌合神离,各有各的算盘,终究不能毫无芥蒂地合作,还是有机可乘的。”

周雍正要起身再烧壶水,却见浓墨般的窗外夜色影影绰绰闪着个人影,来不及反应,便见一支寒光羽箭直射过来,险险擦着他的脸侧钉在了身后的房梁柱上,箭头上封着一张信纸。

他正要破窗追出去,楚翛便架住他的脖子把人拽了回来扔到凳子上,顺手取了信。

写信人刻意隐瞒笔迹,每个字都是用朝廷官印制作手笔的印章印上的,朝中有权力干这事的人太多,楚翛点亮了桌上经受口水洗刷湿淋淋的蜡灯,借着点光看了。

写的都是些威胁警告之类的屁话,警示他应当回到昆仑山听话地当个傀儡娃娃任由老鬼摆布,否则七窍流血不得好死。

只可惜楚翛最不怕的便是这个,失血过多暴毙而死对于他反而是个好结局,与其说是诅咒,倒更像是在上高香祝福他。至于当个木偶,看似温顺好欺的楚翛实际上是个软硬不吃、十匹雪千里都拉不回来的大倔种,他既然自一出生便有胆量跟旁人不一样,要死要活地抗争了二十年,放弃?放屁吧!

信的大半楚翛几乎都是带着慈母般的微笑看下来的,只是在看到最后两句时,眉头稍稍有些打架。

“你赢不过他,只会死得更难堪。他已经不仅仅是他了,你却是孤军奋战,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有点懵,什么意思?

难道这不是一场单打独斗的血拼么?还有人肯帮着他?

楚翛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好当成是胡说八道糊弄过去,笑笑递给了周雍:“看人家是怎么示威的,以后再想找我打架,学学,别老那么掉价。”

周雍懒得理他,这方脸大叔此时正愤然的很,他根本不想回昆仑山找什么内贼,京城里头有吃有喝还有各式各样的住处随便挑,对比之下,昆仑那苦寒之地想喝点热茶还要晃悠到十万八千里外采茶叶,简直像是油锅地狱一样忍不得了。一下子从贫民窟掉进了金窝窝,他早就乐不思蜀了,什么内贼不内贼,他恨不得留在这皇宫之中睡遍五花八门的房梁柱子,像孙悟空痛快打死小妖怪那样一棒槌结果了这阻碍了他临幸房梁的恶人。

可上司就是上司,上司武功还比他好,憋屈地看了两眼信,却对那些婆子骂街式的文字风格不敢苟同,转开眼,目光落在房梁上那支羽箭上,看了一会儿,神情就不太对了:“过来看,这不是普通的箭。”

楚翛仗着好几十辈子的知识容量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名堂,问道:“周兄,此物有何特别之处?”

“这是一支古箭。”周雍摸了把脸,那儿刚刚被这箭蹭了过去,竟只是留了点儿印子,连血都没见,“许久没用,都钝了。这人不是来要你命的。”

羽箭背面甚至生了一层薄薄的铁锈,周雍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卷铁砂,细细轻轻地磨了半天,回头勾勾手指。

楚翛凑过身去,映着昏黄的灯火,看清了羽箭上深刻的一个字,热茶下了肚,此刻像是凝结成了一块块细碎的寒冰冻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每次呼吸都成了入骨的折磨。

磨洗认前朝,那羽箭之上,赫然是个“越”字。

第26章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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