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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远隔数里之地连容颜相貌都看不分明,那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微微转过头来,火光掩映间,似乎是冲他轻笑一下。

正是那他本以为此刻安生呆在军帐里头的楚翛。

那人不知何时浑身上下一袭轻甲服贴合,背上是那出生入死从不离手的万尺弓,手中松松垮垮抓着把九黎族中人惯用的长刀,那刀锋格外刻意地被磨砺得分外尖薄惹眼,活像是只看一眼便要人性命一般的狠厉。

嘴边那存留许久的笑意,却是背道而驰的温柔暖人。

然而眼下这般光景,四艘战舰如离弦的箭一般一去不回,他又在这最后一艘之上带兵扫尾,只要楚翛铁了心咬牙不回来,他无论如何不会用强将这人往回带,大局当前,却为儿女私情所困,成何体统?!

他怔怔地看着那笑容,莫名其妙间竟有种此人将一去再不复返的预感,心头一片骇人的清冷冰凉,冻得他遍体生寒,眼神却是分毫不愿意移开,只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那人微微收敛了眉眼,轻轻将隔在他蝴蝶骨上的万尺弓稍加转动角度,像是低头轻叹一声,挪开几步,再看不清他身影了。

秋笙艰难地在这般锥心的痛苦中找回了神智,抬手将千里眼往头顶随手一扒拉,只见丰青带的那艘战舰几乎以一种横冲直撞的架势猛地插进了敌方破烂舰队的缝隙之间,紧接着于子忠便随机应变调转方向,顺着丰青十足马力生生撞出来的空隙直洞穿进去。对面舰队的排兵布阵本就平庸至极,被这两人不知死活地玩命一撞,愣是在层层叠叠的旧战舰中冲出了一条血路,连大杀器火炮弹都不知究竟该往哪里放了,一个手抖,险些直接轰掉自己一帮倒霉战友。

丰青到底是有经验,三两下甩尾极其漂亮干脆,堪堪擦边躲过无数个直取甲板的要命炮弹,往后瞧一眼,看于子忠尽职尽责地按照原计划路线,将敌方阵营冲了个七零八落,趁稳当当坐在最后一艘战舰上的雅尔夫还没反应过来,瞅准空子当即炸了个军信弹,也不管信息能不能传递过去,只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老韩斜冲其上!直杀过去便是!秋爷!向远了开炮!快——”

好在韩建华这货虽说平时又聋又痴脑子反应慢半拍,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候,那简直是如有神助一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丰青话音未落,他便已动手开足马力冲上前去。而那边有些神飞天外的秋笙在紧要关头也还算靠得住,一个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便迅速按照指令招呼炮手,调整角度时抬头眯着眼看看高阁上的路充,只等着那人重重点了下头去,这才放心大胆地将火炮噼里啪啦地射了出去。

楚翛带回来的那些材料足够做成不少的赤血,但毕竟考虑到眼下还未到最终拼死一战的时候,多省省总归不是坏事。

况且...秋笙将千里眼一把扯下来戴到眼前,看到丰青带着他那艘战舰追得着实太过凶猛,眼下的距离虽说尚且不近,可难以保证片刻后会演变成个什么样子,赤血波及的范围那样大,自己是吃过苦头的,万一伤到阿翛...

楚翛本人倒是始终保持着无所畏惧的勇者精神,就上回他嘴里叼着根草苗来回瞎晃荡的时候,他身上那种“天意今日便要绝我,老子一条好汉投胎还是个风云人物,绝不稀罕苟活到第二天”的气度便彰显得淋漓尽致了,至少在秋笙本人眼里,此人就是这么个货色。

他自己不把这条小命当回事,秋笙只好千方百计暗中照料守着他,生怕眼皮子一跳,这人就愣生生地灰飞烟灭,再寻不着了。

放完一通炮弹,整片海面都是一阵黑乎乎的乌烟瘴气,隐约间听到不远处韩建华高吼一声“放箭”,他说话时便扬手放了只带着火星的迎灯弹,他带的那支随机应变舰队上全数弓箭手便借着这稍纵即逝的光辉,箭雨照着西洋兵第一艘战舰劈头盖脸便扫过去,愣是将好端端一块甲板射成了只大刺猬。

雅尔夫就算远在最后一艘补给舰上也将这副惨状看了个清楚,从前虽然话说的有些难听,但毕竟还是看在是教皇亲自给了权利的份上,多少是相信半人半鬼的楚筌终究还是靠谱的,何况教皇在前来征战之前,特意千叮咛万嘱咐他要万万事服从楚筌的安排,以至于他雅尔夫始终将这场海战的中心放在对方身上,自己则高高挂起,准备擦亮了眼睛看看这神仙究竟是怎么排兵布阵的。

如果说在半夜里看了楚筌松垮细碎的排阵方式时,他还只是稍有怀疑此人是否是头一回上海战,并且还不怎么打算认真钻研战术,那轮到情况如此之糟的眼下,那人居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溜之大吉,雅尔夫终于可以打包票认同——这人他娘的跟他西洋兵压根儿就不齐心,原先是耍他家教皇玩呢!

教皇心善,又对自己家的宗教信仰有着迷一般的自信心,看着楚筌飘忽着身体晃荡进来、肢体僵硬地做了一串生疏的顶礼膜拜姿势,便对此人信以为真,再加上楚筌这人素来巧舌如簧舌灿莲花,能言善辩的能力原本就跟秋笙不相上下,这几百年来又业精于勤加紧操练,忽悠人的本事更是天下无敌,更别提这人当年还真有几分真才实学,三言两语就把教皇糊弄住了,迅速便让雅尔夫这红衣主教蹲了墙角。

谁也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带领西洋军队入主中原的幽灵,居然在第一场试水战便出溜了个无影无踪,那天煞的鬼球球也不过是个看戏的废物,留下毫无准备的雅尔夫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帮手下前赴后继地跳了海,脚步慢了三分没来得及逃得掉的,不是被秋笙一顿狂轰乱炸过来的炮弹炸得四分五裂,就是活生生叫韩建华铺天盖地而来的羽箭戳成了刺猬,一时间场面混乱糟糕至极,雅尔夫短暂地不知所措了片刻,赶忙放只军信弹炸了,撕心裂肺一般大吼道:“撤——”

这实在是叫所谓的“自家人”坑了个底儿掉,雅尔夫却已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眼前这么个架势,自己很难在秋笙手里拿到什么便宜,更别提教皇理想中的占领江南沿岸一线了,等着灰溜溜地跑回西洋地盘,这坑爹货楚筌他又带不回去,谁来背锅?

雅尔夫深深地叹了口气,总不能让教皇在千万教徒面前低下头来认错,在他们那些教徒眼中心里,教皇从来都是上帝旨意的传授者,如若教皇的判断指派出现了错误,是不是说明那位天上神人也不再那般值得令人信服了?

信仰全无,国便动荡不安,若真到了那一天,就算给他雅尔夫千万次前后选择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圣火中牺牲燃烧自己以保全教皇的名声。

他们所信奉的宗教中有将罪孽深重之人投入圣火中生祭真主的教条,可从古至今这样多年,翻遍典籍书本,竟然无只言片语记载——如若这个犯错的人是教皇该如何是好。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哪怕被一群庸碌之辈高高捧到天上,他始终也不过一介肉体凡胎凡夫俗子而已,五谷杂粮入了肚,又怎能步步中规中矩全然合乎天命?

如何可能。不过是不计其数的追随者,甘愿为他所犯下的过错搭上性命掩人耳目罢了。

雅尔夫跟随教皇数十年,曾经无数次想过或许会为这信仰这疆奉献生命,却独独未曾想过还有这样憋屈的一种可能。

背他所不能承受的黑锅,稳固他行将就木苟延残喘的国运。

他突然间有种看透一切的颓废感,闭了闭眼睛,这辈子头一次,感到自己为之执着一生的信仰使命,竟是这样荒唐腐朽的一树枯木。

前头还能三转两转逃开的战舰得到命令,飞速调转方向朝后方退去,雅尔夫本意还担心秋笙会乘胜追击,索性心一横就要破釜沉舟,斗个鱼死网破,却不知这回冲在最前头的人是海战经验丰富的丰青。

海面之上情况最是变化多端无法预料,在这样的条件下的打法便是见好就收,贪心不足蛇吞象,万一追芝麻丢西瓜,便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穷寇莫追,反咬一口的劲头最令人胆寒,在海上犹是如此。

何况他是没看到秋笙眼下的脸色,就算真是这小子在最前头带兵线,估计也没半分心情去对着他穷追猛打。

秋笙面色铁青地站在他那艘战舰的最高处,目光沉沉,眼神与清冷海水一般冰凉。

路充改造完毕的千里眼用起来格外顺手,看东西时的视野范围也较之原先扩大了三四倍左右,就算是临近视线边缘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秋笙方才将火炮发出去后,便把这千里眼紧紧扣在鼻梁上,绕着丰青那艘冲锋战舰好一阵子前前后后搜索,又顾及着那人身形向来闪得快,连眨眼都要逼到实在受不了时才轻轻一动,这好半天撑下来,刚好了几分的眼睛顿时有些承受不住,挂了一层雾蒙蒙的泪花。

等火炮烟雾缭绕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几个轮回之后便是韩建华那头天女散花的箭雨落下,终于等到穷寇四散奔逃,海面重归平静后不知多久,连甲板上收拾料理军械的士兵都轮换了好几拨,楚翛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秋笙拿着千里眼的手不停抖了半晌,只觉一股冷涩寒意自手指尖蜿蜒而上,直勾勾地锁住了他的心口,春意正浓四月初,他一身甲胄站在高处,迎面杨柳风,却冻得他遍体生寒。

楚翛兀自离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承担那锥心刺骨的痛楚难过,以浑身赤烈烈的鲜血与那孤魂野鬼作战。

他请雪千里元神了么?

雪千里元神又究竟能帮到他多少呢?

万一他又像今日清晨那般受到对方控制了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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