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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羽准备好之后抬起头，杨锐在他征询的目光中思索了一阵，他其实会的歌并不多，此刻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首。那是上次回家在杨慧的电脑里听到的，杨锐突然觉得这首歌和眼前的人很相配。

庄羽听到歌名之后表示自己可以配合，低下头去用手指抚过琴弦，柔和的旋律便流淌出来。杨锐按照节奏数着拍子，找准了音调开始低声唱起来。

食堂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杨锐的声音和着伴奏在空气中盘旋。轻柔的字句沿着虚掩的舱门飘散出去，混进夜色下沉静无波的海水里。

“那一横一竖的街

停止的瞬间与吵闹不绝

是什么在对着我道别

你好吗那个少年

要适应这离别

总会有远行那天

……”

杨锐破天荒唱歌的事情在蛟龙突击队里流传了很久，成功的策划者陆琛一提起这件事就得意的眉飞色舞，念叨着只可惜当时没有设备能把这历史性的一刻记录下来。直到后来罗星受伤，队里也再没有那么轻松的时刻了。

因为庄羽是通讯兵，需要时刻在杨锐身边保持和军舰的联络，以随时汇报情况并及时接收上级的指示，所以不管出什么任务，背着一整套通讯设备的庄羽都会跟在杨锐的身后。他在队里年纪算是小的，没什么实战经验又背着比所有人都重的装备，杨锐总是下意识的更多的关照他。有时候在行进途中他偶尔会回头看后面总是竖起的两根天线，和那人混在斑驳油彩中的脸。虽然他知道突击队的每一个人都是合格的战士，但潜意识里也常常想，跟在自己身边总会安全一点。

况且作战中庄羽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战地后方建立通讯点，不像承担重火力输出任务的机枪手要冲在战斗的第一线，总归是没那么大风险。

那一次在巴塞姆也是一样。

和徐宏商讨完营救方案之后，杨锐在后院找到了正拿着电焊笔修理设备的庄羽。陆琛在他身后的台阶上清点剩余的子弹和药品，院子里只有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杨锐一瞬间有点不忍心打扰这样安宁的气氛，默默的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的慢慢走过去。埋首于电路板之中的庄羽已经敏锐的注意到他的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队长。”

杨锐点点头，交代给他架设反干扰器来保证通讯的事情，庄羽始终认真的听着，等他说完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队长。”

杨锐的视线停留在他头盔边沿下面的那双眼睛上，残存的油彩，尘土和血迹被流下的汗水晕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几乎掩盖了他原本的模样。他的神情里已经没有了当初在海盗船上那种焦虑和慌张，神态变得更加坚定，一片赤诚在眼眸深处熊熊燃烧着。

“队长，你的腿需要我看看吗？”

后边的陆琛拎着一串子弹插进话头，杨锐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视线转回来又去看庄羽。他鼻梁侧面有一道大约两寸长的伤口，应该是之前与迫击炮阵地作战时被弹片划伤的，流出的血液已经半干的凝结在皮肤上。杨锐突然摘下左手的手套，抬起来用干净的拇指轻轻抹掉了他颧骨上蔓延的血迹。庄羽不由得一愣，但是没有动，依然眨着眼睛看他。

杨锐心里突然就生出些叫不上名字的不忍来，在胸膛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到嘴边只变成了轻飘飘的四个字。

“注意安全。”

后来他们终于为了任务分道扬镳，在这样不占优势的大规模战斗中，队员之间的信息交流更显的尤为重要。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庄羽的工作决定了全队的存亡。他是杨锐见过最优秀的通讯兵，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的期望。这一次庄羽少有的没跟在杨锐身后，但是在过去的漫长日夜中杨锐也早已经习惯了无数次在通讯器里呼叫他的名字。

很久很久之后，在内陆闷热无风的夏季，离开军港多年的杨锐也还会偶尔下意识抬起手，去摸耳朵里并不存在的耳机。

“庄羽庄羽，收到请回答。”

我在想你，你听到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