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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他不过是在山上呆腻歪了，随意到山下的集市走一走，哪曾想到居然也能顺手救下自个儿乳臭未干便想要学着传闻中的人逞英雄的徒孙，还是徒孙的徒孙来着？

横竖也记不清，便没必要去在意。

这是他到这一处的第四百个年头，说短吧，也不短，说是长吧，其实也到了忘却年月的时候。瞧着前面这个徒弟，不也已经长成了名震一方的掌门？

若不是还与那坑爹的系统保持着联系，苏言笙简直就要忘了自己的来处。若说最初还存着乱世之中开宗立派的豪情，如今“桃李满天下”，新的秩序已然建立，徒子徒孙们歌颂着当年平定乱世的人。

可苏言笙总觉得，如今，有他没他，其实一样，百年之前，便已经这般觉得了。

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在小辈面前讲的。

他看着自家弟子，一门之主叫他看得诧异了，又惊于他的眼神——竟是惨淡到极致，仿佛看不见活物——他自然是担忧而关切：“师尊——”

苏言笙直接起身，摆手止住了他话头：“我该回去了——那几个孩子，也别苛责得过了，便是你我少年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轻狂。”

只当自己能顶天立地救人于水火，结果就被困在这儿几百年，外头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的光景。

兴许是悟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青年一时间神色怆然：“师尊！”

苏言笙终究没再说话。

……

“言笙你也别太忧心，如今四海平定，说不定快了呢？”

如今四境以他为尊为圣，奉他为神祗，能这般自然叫出他名字的，自然便是系统。

四海平定，说不定就快能回家了呢？

这安慰的话语，也不晓得是说了多久，每一回都相互安抚着快了，可说到后来，就连自己都不信。

兴许，就要在此蹉跎一生了吧，三百多年，折算起来，外头也已经过了六年之久，哪怕记了失踪，再过两年便可以转为死亡了，是否还会有人担心他这未归之人？而家里的人，又是否会后悔叫他任性地去闯自己的一片天？

想这些，其实也没多大意义了。

系统到底还是不甘心叫他这般颓唐，沉默良久之后，又出了个主意：“言笙，我听说后山有一种可爱的小狐狸出没，特别亲人——不如咱们去抓了来作伴吧。”

苏言笙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反驳这提议。

*2*

苏言笙初回到原本的世界，整个人都是懵的，动作也都迟疑，在系统的指导下才慢吞吞地将自己传送了出去。

他没回家，直接发了申请给主系统，主系统那头反应也快——失踪十年的人口骤然回归，这里头的故事恐怕是个不错的案例——那会儿苏清岚崭露头角，正跟人据理力争，猝不及防遇见这么位活在叹息里的长辈，一时间居然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缓过来了又叫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吓得魂飞天外，压根想不好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

——以至于沈源刚被主系统选中的时候苏女士其实是极其抵触的，尤其是在得知这不着调的长辈居然还妄图拉自家儿子下水之后。

五百年太长，十年也太长。都足以叫陌生变熟悉，熟悉变陌生。

之后便是漫长的调理时间，从麻木到鲜活，中间掺杂了几分真假，连苏言笙自个儿都说不清楚，主系统那头已经不让他出任务了，他每日便在主系统的空间里混吃等死，或是看看那些个年轻后辈。

莫看他平日里插科打诨倚老卖老老不正经，到骤然安静下来的时候，叫那股怅然劲儿猝不及防打了满脸，小世界里活过五百年的老油条也还是懵的。

说起来，到这会儿，苏言笙其实也分不清楚自个儿到底是五百岁，还是三十岁。

总有人暗地里要羡慕那些个老顽童，老当益壮，返璞归真。有人活得返璞归真是真的，可谁又能说没有人的“活泼”其实是遗憾——成日蹦来蹦去，却终究不晓得自己图个啥。

果真是出了趟远门，忘了归来时日，生了颗不伦不类的心。

遇着沈源也是机缘巧合，沈源活跃了十年，苏言笙也没多在意，只是某一日，忽然就觉得有趣了——也没见过哪个傻到干了十年还偏要付出一颗真心以心换心的。

十年太长，偏生这孩子居然十年没疯，苏言笙便想着，终有一日，是要出事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多少人说着这样的话选了自己未来的路，可那些不忘初心的人，到底又有几个当真能得个好下场呢。

苏言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活得太久，活得太错乱，活成了个世人言语间堆出的乱世里的定海神针，却也活得愈发迷茫。

道心不稳。

可抛却其余层次，有些经历不算好，明明清醒着，却浑浑噩噩如同梦魇缠身。

兴许能帮上一把吧——如今他同苏清岚也成了忘年交，拉她儿子一把，其实也没什么。

就当是，叫那个年轻的勇士，别那样快被迫失去锋芒。

*3*

顺利坑过了齐如琛和沈源之后，苏言笙便又闲下来了——他总不至于孤家寡人地去围观人家一对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