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白全身都疼,脚下不时打滑,满眼雪白,越是匆忙,越找不见那人,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山间吼了一声:“师父——”
接着他便倒在松软的雪地里,丧失了意识。
……
“醒了?冷不冷?”
“不冷。”江岁白哆嗦了一下,坐起身来,他环视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和师父同坐在个大坑里。
“是为师的错,没算到会今日发作。”沈问执起他的手,把了把脉,“现在感觉如何?”
江岁白内视经脉,流窜的真气已然平稳,不再横冲直撞:“师父用了什么妙药?这次好得竟这样快!”
沈问苦笑摇头:“还要多亏你那一嗓子,叫来了雪崩。”
江岁白这才发觉沈问手边的长伞已经破烂不堪,伞柄都弯了,上头沾着混合的雪水,在阳光下粼粼闪光。
——那伞是他师姐送的,沈问一直带在身边。
于是江岁白心头竟升起微妙的愉悦,轻快道:“回去我给你做一把新的便是。”
沈问却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他,摸摸他的头发,未发一言。
江岁白以为师父为这伞生了闷气,别扭地拾起地上的破伞:“伞剑弯了能重新熔铸,我当然不会把你师姐给你的东西全丢掉,放心好了。”
“哎,回去再说吧。”沈问牵着他跳出坑,江岁白则已然满脑子都是伞面的样式了。
画些什么好呢?
他抬眼远眺。
正值夕阳半掩山外,落霞长晖与云灰夜色相融,洒在山峦细雪间,霜雪明映银光脉脉,似天际勾勒一道繁密的星河,闪烁不定。师父杏黄色的外衣映在这片雪原中,尤似雪中腊梅,于幽谷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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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的山棱角极锋利。
江岁白裁好伞面,铺展油墨,一边回忆印象里的画面,一边描绘新图。柔韧的金丝绢挑了澄黄晕色,画笔着钛白描山形,一层层由浅入深地交叠过去,止于银朱的晖光。
红日,白山。
他又点了杏黄的颜色,犹豫半晌,并未添上,搁笔静立。
——若是添上,就好像这真成了一件遗物。
——即使它的确是。
☆、第四章霜雪满头,性命相托。
“贵客上门,鄙派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门外一老声道,“可方便开门?”
江岁白走出屏风,将门展开半扇:“我也算是太白子弟,外边风大,借一室作画总无妨罢。”
“你是……”门外站着个身板挺直的老人,精神矍铄,盯着他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手渐渐颤抖起来,“师弟!”
江岁白多看他两眼,脑中并未多出什么熟悉的故人记忆,没答话。
“师弟,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头发怎么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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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你头发怎么回事?”
江岁白拉着沈问兴冲冲往书房跑,他眼前已然浮现出师父撑着新伞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想执画笔泼墨,半路却碰上军师,不得不止住脚步。
——好吧,这也是师父教他的,人前要保持阁主的仪态。
“军师有何事?”
“您的头发,怎么白了近半?”军师挥手招来下人,取了面铜镜来。
镜中少年长发高束,利落英朗,额际有帘发垂坠,散于鬓侧。
明明是飒爽少年郎,发根处却结寒霜。
尤似冰雪封了春山脚,凝冻生机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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