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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究竟想做什么?他心下快速思索,前面萧焕却突然顿住步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心。他一愣,抬头看向那人,萧焕正回头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表情,被灯火照着,却柔化了几分轮廓。

接下来的路实在难走,郁苏被萧焕牵着,脚下一深一浅,时而还会遇到个角度极陡的坡。萧焕却好似早已习惯似的,看上去丝毫不费力。他们磕磕绊绊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无话,最后竟在后山隐蔽的某处看到一处平地。

郁苏诧异地挑了下眉,手掌从萧焕手中脱出,默不作声地看他披着一身的细雪提着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在地面上擦了几下,擦去上面厚厚的一层积雪,露出其下的一扇地窖门来。

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郁苏心脏剧烈地一缩,从脊骨攀升起一股寒意来。

萧焕打开了那扇门,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他直起身扭过头朝郁苏望过来,见他还停在原地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不催促,只轻笑一声,在郁苏苍白的注视里径直跳了下去。

郁苏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随即那颤动从手心蔓延到全身。他踩着雪跑过去,见那地窖门大开着,冷风直往里灌,其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萧焕的灯歪斜着倒在一旁,微弱的烛火还在与风雪鏖战。他弯下腰将它提起,对着那地窖喊了几声萧焕的名字,没人应答。

舍命陪君子。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跟着往下跳了下去。

第10章第10章

10.

宋帮主三十岁上下,臂膀看上去不怎么粗壮,身上却盘根错节着不少旧伤疤。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帮主的。七星岩内部鱼龙混杂,早年大半是些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把七星岩当了庇护所,互不相识,彼此间也没什么感情。但宋帮主却不同,他是老一任帮主在外面捡回来长大的,自小学的也是老帮主的武功,自认为和那些歪瓜裂枣的“门徒”不是一道的。五年前老帮主去世,七星岩内的各位很是勾心斗角了一阵子,最后才被宋帮主捡了便宜上了位。然而座下虎狼环伺,其中有位刘堂主更是爪牙遍布,嚣张得很。宋帮主里里外外斗了四五年,才把位子将将坐稳。刘堂主手下的一拨人比起一般的武林中人,作风更像山间盗匪,从前便嗜杀成瘾,从不把那点野心遮掩遮掩,老帮主过世后更是变本加厉。

宋帮主有心剿匪,恰巧听闻刘堂主最近忙着追杀什么人,一路追到了白首山去。眼线放出去一个又一个,多方打听顺藤摸瓜终于拿到了点线索。只是还没等他主动放出线去,白鹿宫那边倒先他一步递来了桂枝——近二十年来七星岩与白鹿宫关系一直说不上好,据说是源于私人恩怨。十几年前萧焕修行出关,还给刘堂主专门下过战书,不过被那厮臭不要脸地避过去了。

宋帮主才不管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心只巴不得刘堂主赶紧死。他与萧焕算是一拍即合,由他安插在刘堂主手底下的眼线放出消息,那边一到白首山上就故意露出个破绽给萧焕。

临近午时,山间的雪突然又大起来,北风卷地白草折,纷纷扬扬盖了一整个天地。

天暗沉得让人透不过气,刘堂主骑着高头大马立于山道上,越过对面的树林掩映是白鹿宫所处的山地。他身后是同样骑马而来的十来个人,方才派出去查探的手下顶着一身的雪回来了。他们在这山上耗费了许多时日搜人,又要防着白鹿宫巡山的弟子,却是毫无成果。这下就只剩下白鹿宫内部没能搜查过——旁的小辈不甚清楚,刘堂主却自认不会认错:那早先被他门下弟子联手重创的小子长了一张酷似某人的脸,虽说二十年前那人是他亲眼看着断气的,但现今出现了这么个人顶着那张脸,实在是个隐患。

没人更比刘堂主本人知晓他跟萧焕之间的那些龃龉,姓萧的对他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惜他也没什么要任人鱼肉的意思。

后方的小厮来报,说对面的兄弟都埋伏好了,恰巧赶上今日风大雪大,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将白鹿宫一把火付之灰烬。

刘堂主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蹙着的眉头在额头上形成一个沟壑。他沉吟半晌,等到对面的灯光几乎都沉寂下来,方开口道:“动手。”

逼出那人或烧死那人,都是不错的。

手下领了命便退下了。天空亮起一道传令的烟花,过不了半晌,白鹿宫的方向便窜起点点火光来,伴随着门人一阵惊慌的大喊。刘堂主一勒马缰,道:“走,下山堵他个正着。”

一行人便纵马穿过山道,马蹄声和着风雪声,如奔雷延绵不绝。

正待越过那一片繁茂的树林子时,刘堂主余光忽地瞥见一抹迅速闪过的流光,他心下一突,连忙勒紧了缰绳,马匹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堪堪错过了拔地而起的一道银线。后面的人来不及反应,身下马驹的前腿被锋利的刀刃薄片割断,血喷涌而出的同时马背上的人狼狈地摔了出去,场面一时人仰马翻。

刘堂主脸上被溅上了几点温热的血,来不及多想就调转马头,大喊道:“都停下!别往前走!”

他的尾音还没落下,从背后突然破空而来一阵凌厉逼人的掌风,气势极强。与此同时前方的密林中蹿出二三十人,竟尽皆是白鹿宫的门生。

他反应极快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背后来者一掌劈空,仍不慌不忙,还似乎游刃有余地笑了一声。

刘堂主被这声笑炸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11章第11章

11.

到底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刘堂主敏捷地一闪身避过后方又一次的袭击,没工夫管兵荒马乱的手下人,脚下一蹬马背便施展轻功向树林蹿去。两侧山风裹着飞掠过的松叶与雪花,刀子一样剐在他脸上,那人仍不疾不徐,跟在他后面速度极快地追了过来,原本静默的密林间传来对方踩断枯枝的声响,和因灌注了内力而显得有点慑人的笑声:“一别多年,刘堂主总算肯现身见我一次。”

伴随话音落下,刘堂主身遭的一棵高及参天的松树竟轰然一声从中断裂开来,尚来不及躲,浑厚的内力荡开的气流便将他卷在其中,一阵大力将他掀翻。

刘堂主遭此横祸,重重砸在地上,胸口一闷便呕出一块淤血来。倒下的松树横卧在地,连带着原本覆盖在树上的积雪也扑簌簌地落下来。后方穷追不舍的人终于停下,一个轻捷的动作落在了他面前。

两鬓有几缕星白,一袭青衫,腰间佩了两把剑。正是萧焕。

刘堂主心道不好,未曾料到萧焕竟然留在白鹿宫内——怕是报信的人那里出了什么差错,面上却没显出慌乱来。他被掀翻在地,索性就不尴不尬地换了个没那么狼狈的姿势,眼角一瞥萧焕腰间的宝剑,竟还能好整以暇地笑出声来:“萧宫主真是念旧的人,老夫佩服。”

萧焕腰间的两把剑牢牢地靠在一起,一把是他惯常用的,另一把便是“归泽”。听见刘堂主略带讥讽的言辞,他也没恼,只顺势把归泽连剑带鞘从腰间摘了下来,轻抚着剑鞘不慌不忙地说道:“不瞒刘堂主,二十年来鄙人无一日不曾挂念着您。只可惜刘老忙,我给贵帮递过几次信,都没见到您的人。”

他尾音淡淡,手下动作却极为迅疾,抬手便是一道剑光扫了过去,剑气如有实质,在地面卷起一层落叶,如层叠的箭镞般向刘堂主横扫而去。

刘堂主方才拖着与萧焕说话的时间调息些许,此时一掌拍地,以他为中心的周围一圈松叶与雪粒腾空而起,将他严丝合缝地裹在了其中,竟如一面牢不可破的盾,将萧焕的剑气隔绝在外。萧焕轻踩一脚地面,借力往空中一跃,与此同时从那面草叶构成的盾墙中飞出几柄细小如针的刀刃,与他的鞋底相擦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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