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点了点头。
他斟酌片刻后,忽问道:“主公,万一……只是万一,无人响应您那檄文,那该如何是好?”
燕清弯弯唇角:“问得好。按奉先之见,有谁铁定会淌这一趟深浅不知的浑水,有谁会犹豫不决、需派辩士游说,又有谁会彻头彻尾地置身事外呢?”
吕布认真琢磨一会儿,回道:“若是主公登高一呼,曾得过主公恩惠的曹孟德和陶恭祖,定会追随;而布或文远,亦愿修书一封,力求说服义父和姓张的,让他俩带并州军加入进来;扬州刺史陈温是个见风使舵的软蛋,来是锦上添花,不来也不痛不痒;冀州一团乱遭,群龙无首,主公要不将它顺道拿了?”
燕清正听得不住点头,刚要夸上几句,就被这话给逗乐了:“冀州还碰不得。”
吕布不解:“这是何故?”
燕清摇头道:“幽州那两位可好得很,只是一个忙着梳理内政,一个忙着对抗关外异族,要在这时候做了他们邻居,占了那要命的背后,他们的头号敌人,可就变成我们了。还不如先留着做个缓冲,等解决了洛阳那头,再徐徐图之。”
吕布砸吧了一下嘴:“是布欠考虑了。”
燕清笑了,实话道:“无事。只要是奉先,我是永远乐意教,也是随时愿意教的。”
吕布一时无言。
面上还端着,心里却跟洒了一大勺稠蜜似的,甜得牙根都隐隐酥软发腻。
燕清笑眯眯地看着他:“奉先大有长进,我心甚慰啊。不过,关于你先前所谏的,如若陛下有恙,是否辅陈留王上位一事,我还需再想一想……”
这对主臣一边小酌,一边聊着时政,气氛正佳,却突然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远至今,越发接近门前。
吕布放下酒杯,肯定道:“定是小王爷来了。”
燕清挑了挑眉:“这也分辨得出来?”
吕布自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足印零散虚浮,又能在主公府上横冲直闯的,除了小王爷还有谁?”
话音未落,门就被啪啪啪地拍响了:“燕卿!燕卿!是我!”
那稚气未脱的小孩音,可不就是刘协?
竟然不是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有记得先拍门,也称得上是有礼而懂事了。
燕清向言中的吕布微微一笑,然后起身去迎:“这么晚了,殿下可有急事?”
燕清一走开,吕布就忍不住不快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也板着脸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跟在燕清身后。
刘协一进门,就欢天喜地地扑到了燕清怀里,轻车熟路地抱上了那细韧腰身,旋即丢下一道惊天动地的霹雳:“燕卿!我欲娶妃!快替我提亲下聘去!”
吕布:“……”
这毛都没长的小屁孩儿,刚说了什么玩意儿???
别说吕布一脸震惊,眼珠子瞪得老大,就连见多识广的燕清都像被敲了一下狠的,愣是顿了一息,才力持淡定地将刘协拨开,轻轻地按着他的双肩,温声询道:“不知是谁家千金,幸得了殿下青眼?”
刘协笑着用手脚比划,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似是兴奋过头了:“是个姓孙的小娘子,穿了身漂亮的大红衣裙,生得可机灵好看了。”
燕清一愣,不禁跟吕布对视一眼。
——这听着可像是刚在街道上偶遇过的孙家幼女,孙小妹啊。
会一眼瞧上未来刘备的夫人,当机立断地宣布要去娶她,刘协的眼光不可谓不好了。
燕清心念电转,这会儿则只轻而易举地就搪塞过去,让死缠烂打的刘协乖乖听话,被护送着回府睡觉去了。
刘协一走,吕布就沉了脸,峻声道:“主公认为,王爷是有心,还是无意?”
哪怕将天真稚气演得再活灵活现,落在真正见多识广的人精眼里,实在是拙劣又透明。
一个才满十岁、正处于热爱上房揭瓦阶段的小男孩儿,会对个不满十岁的小娘子一见倾心,还非卿不娶?
燕清淡淡一笑:“要不是他心急了些,就真能瞒过去了。”
他并未直接回答吕布的问题,但看法也足够清晰明确。
——刘协不可能不知道孙尚香的身份,恰恰是因知道,才假装不知地提出的。
吕布冷笑:“毕竟是龙子凤孙,凉薄天性难去。这位倒是尤其能忍,才叫所有人都低估了他。还装作什么日日闲逛,只顾吃喝玩乐?分明是一边麻痹我们警惕,一边混在市井中,在我派去的人的眼皮底下,悄悄打探情报去了。”
燕清叹了口气,淡然道:“也莫对他太苛责了,怪不得他。想来是这些天我去探望他的次数少了,他在外溜达,或许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心里太过不安,才出此下策罢。”
逢年过节,就算皇帝重伤在卧,也势必要举办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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