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避开散落一地的空坛和酒水,走到燕清跟前后,半跪下来,极缓极慢地扶住他的肩,再次试探着唤道:“主公?”
燕清依然不应,且呼吸绵长平稳,赫然睡着了。
“您睡这儿可不成,容易凉着。”吕布如在自言自语一般,一面将原放在燕清肩上的手挪到腰侧,一面道:“布斗胆冒犯,将您抱到榻上去,可好?”
燕清双眼紧闭,对他的问话无知无觉。
吕布的心登时跳得更快了,下手却没半点犹豫,极轻柔,却又极坚定地一使力,就轻轻松松地将燕清整个人都抱起。
要换做平时,怀里这点分量,在天生神力的他眼里,只当是根羽毛,抱着也能健步如飞。
可偏偏是他的主公啊!
吕布只觉重若千钧,每迈动一步,都被名为‘不舍’的重砣给带得沉甸甸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不容易挪到了榻前,弯下腰来,轻柔无比地将燕清放下,扯过被子仔细盖好,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就像刚完成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如释重负。
可更多的,吕布又清楚,其实还是怅然若失。
这路咋就那么短呢?
吕布心情复杂地站在榻边,凝视着熟睡的燕清一阵,由衷感叹道——
真好看呐。
正跑着神儿,吕布忽被窗外刮进来的一阵冷风给吹得一激灵,醒来了。
原来那窗还大敞着,而春夜的风还凉得很,还得赶紧关好,不然极易叫躺在榻上的人冻病了。
吕布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将那呼呼灌风进来的窗给关上。
干完这事儿,他心神一定,却又怔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不远处安然酣睡的燕清,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了。
按理说,他这会儿就该顺势退出去,也回房洗漱去——这州牧府上,也有他的一间房,要是不留兵营过夜,一般就宿在这。
理智上是清楚该这样做了,吕布的腿却顽固地不听使唤,硬是僵在那里,半点动弹不得。
——主公睡着了。
——睡得极沉,唤都唤不醒。
——就连他抱其上榻的动静,都没能惊动。
吕布恍惚了一阵子,一个模糊的想法却渐渐浮出水面,被那空前肥厚的虎胆,给狠狠地攥进了手心。
“主公?”就如捕食猎物前,装得优雅无害的大虎一般,吕布将脚步放得极轻,一点点地向榻的方向移动:“您还听得见么?”
燕清的呼吸仍旧深长安稳。
吕布已重新回到了榻边,慢慢地蹲了下来,带着那股横空冒出的鬼使神差,紧张万分地凑近了燕清。
旋即用手将一缕垂落矮榻的发丝一捉,放到燕清胸口:“主公?请您醒醒可好?布有要事需禀。”
燕清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对他的小动作一无所察。
吕布再次无声地伸出了手,这回是盯上了燕清落在枕边的右手:以两指环住那纤细的腕,提了一下,再一松,就让它规规矩矩地落在了盖着层被子的小腹之上。
燕清睡得向来安稳,这次还有酒精的效用在,是以这点举动,半点没有能将他吵醒的能耐。
倒是吕布这心怀鬼胎的,紧张得快要爆炸了。
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一口气始终屏着,直到脸都憋得通红了,才想起来忘了呼吸。
“主公。”
吕布的呼吸越来越沉,脸越来越红,心跳也越来越快……
“主公。”
他哑声再唤。
燕清一无所知地躺着,睡颜是皎洁无瑕的美好,眼睑似轻轻颤了一颤。
吕布沉默了。
任谁都无法想象,从来被人认为是‘心思简单好懂’的吕布,这会儿究竟承受着何等激烈的天人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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