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口中一咤,暴戾一掀,方天画戟划过一道璀璨银月,瞬杀数人,人头飞起,断裂的脖颈处溅起滚烫血浪。
郭嘉知以孙坚那死要面子、也喜好硬撑的牛脾气,会落到能老老实实让人送下来的这一地步,伤情定然极重,不由皱起眉头,扬声命令身边亲兵道:“快让扶伤营速速前往,接应孙将军!”
几名亲兵应诺而去,郭嘉略松口气,刚想找燕清再问几句,然而一回头,就发现没了踪影。
他同周边人面面相觑半晌,揉揉眉心,无奈道:“主公已下去了?”
亲兵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燕清的确正火急火燎地往坡下赶。
有一重英年早逝的阴影笼罩,燕清怎么可能心大到不去第一时间查看孙坚的伤势?
不过是孙坚有家眷照顾,又身为武将,体魄健实,只要不粗心大意地中个埋伏,或是自己作死,他就不可能向对待体弱多病的郭嘉那样小心翼翼,频频关照。
但却不意味着,他待孙坚就不那么上心了。
在匆匆瞟了英姿勃发的吕布一眼后,燕清就心无旁骛地催着雪玉骢一路疾驰而下,愣是飞出了赤兔的速度,赶到扶伤营前,孙坚还没被送回来。
燕清片刻不停,朝战场的方向赶,没去多远,就看到昏迷的孙坚已成一个血人,肚子上有一个不断往外冒血、极为可怖的大窟窿,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而围在边上的兵士,除了负责抬担架的那几个,正一边跑者,一边用煮沸过的净水给他清洗创口。
“把文台放下,我来。”
孙坚这情况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根本容不得片刻耽搁,燕清眉头蹙起,不由分说地抢前一步,就在袖中凭空变出一颗桃来,朝他嘴里粗鲁一塞。
孙坚意识模糊,也感觉口中忽然来了一阵沁甜,让干痛得快冒烟的嗓子眼一下缓解不少。
等那股甘甜的热流下了肚,整个身躯也舒服了好多……
他洋溢在这种不可思议的舒畅中,不自觉地吧唧了一下嘴。
这啥玩意儿?
真他娘的甜。
燕清见孙坚上下唇微微翕动,似是在说什么,不由附耳过去:“什么?”
孙坚迷迷糊糊,吐词却很明确:“……还、还要一个。”
“……”
燕清嘴角一抽,在那脏得糊成一团的脑门上无情一拍:“休想。”
人已从生死边缘救回来了,燕清就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况且于情于理,都得给孙坚一个冲动的教训,索性留了三分之二的伤叫他慢慢养,尝尝伤病号的郁闷。
两军直战至天明,才各自收兵。
乍一看斩获最多的,无疑是杀敌九千,俘伤六千的燕军,只是再一看这构成,就不难发现董卓军最宝贝的那股战力,完全没半点折损,而赔进去的全是皇甫嵩的老部下,就连他本人,也还重伤不醒。
燕清看兵士们打扫战场,收拾被摧毁的营寨零碎、狼藉一片,半晌转向郭嘉道:“董卓怕是存了此战若败,即刻迁都洛阳之念。”
郭嘉惊道:“主公何出此言?”
荀攸亦是一惊,欲言又止地看向燕清。
燕清道:“不然他无缘无故,何必带新帝来此?他分明清楚,在战事平息之前,关东盟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他所立的这一位的,那用来为质,并无意义。”
“怕是留在帝都的那些人马不足以让他安心,非放到眼皮底下。既是为了监视利用,也是为了方便转移。”燕清说到这,微微一笑地承认道:“我也没切实证据,但防一手,总比被他来个壮士断腕,给甩得目瞪口呆要好。”
燕清未把话说满,但他毕竟是唯一一个清楚董卓是能干出那类事的恶徒,推算出这么一个可能后,其实是颇有把握的。
拥有的越多,就越恐惧失去。董卓从个不惜性命、孤注一掷的赌徒,到好不容易‘位列丞相’,甚至随时可推翻傀儡,夺取皇帝宝座的辉煌今天,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般豁得出去?
变得犹犹豫豫,‘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跑’的怂,燕清是不难理解的。
燕清一旦得出这结论后,再逆向推回,就显得更清晰明了了。
董卓这回带来的都是机动性极强的轻骑弓骑,留在洛阳的则多是步兵,怕是后者跑得慢,就由他们干掘墓抄家、转移财富、焚毁都城的损事,然后早些前往长安;骑兵灵活,跑得快上许多,就能阻挡片刻,再与步兵汇合。
现是五月,天气渐转干燥炎热,路边多山林枯草,届时只消一路放火,且战且退,可谓游刃有余,燕军就变得万分被动了。
皇甫嵩八成还不知道董卓的用意,也不知董卓是铁了心要在迁都长安、固步自守前,把最能威胁到他的一支精兵弄得元气大伤,再放肆吞并,消除最大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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