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路珩油腔滑调,话说的不正经又欠打,但将心比心,杜明舟就是觉得那种语调下的每一句全都是肺腑之言,可又不能直说,只有借着玩笑的掩饰才能假装漫不经心地出口。
“你比牡丹花还要好看上一千倍一万倍”——在我眼中,你是全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
“你如果想要命我都给你”——我的心,我的人,我的命,早就单方面属于你,什么时候你想要,就拿去吧。
其实说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很快。
……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那个路珩的情绪?按说他其实是情敌吧?
杜明舟脑子中各种思绪纷纷扰扰,再偷偷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乔广澜已经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正认真地听胡肖说话,他于是也把目光转移到胡肖身上去了。
胡肖道:“……当时梦里所有人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只有那个男人,他穿了一身杏黄的锦衣,上面还绣着龙,他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妻子了。后来几乎每晚我做梦的时候他都会来,白天我是学校里的一名普通学生,晚上就像个真正的古人一样,和他生活在一起。就这样过了快十年……乔大师说得对,我其实对他,很喜欢。”
刘杰手一颤,神情黯然,但是没有把胡肖推开。
乔广澜道:“那后来是怎么回事,他出轨了,你因爱生恨?还是你变心了,他纠缠不休?”
胡肖道:“都不是……他最近忽然变了,可能是因为他是古人,以前就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不过最近在梦里,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常常没有缘故的发火……一个星期之前,我公司的一名同事跟我表白,然后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不知道当晚在梦里他是怎么发现的,一看见我的脸就大发雷霆,然后第二天……那个同事就跳楼自杀了。”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怕他,怕得要命,我试过去庙里请了一个驱魔符,结果不但没有作用,他看到后还勃然大怒,我没有办法,只好报警……可是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
她越说越是恐惧:“我真的很害怕,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大师,我把这些事都跟你说了,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完了,我真的就完了!不、不、不……我不应该告诉你,我怎么能信任你呢?可是已经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啊!杜爷、杜爷!我知道您本事大,您救救我吧杜爷!”
乔广澜没理她,跟刘杰说:“师兄,这家里有镇静剂吗?你给她注射一针吧。”
两个人都是学医的,知道胡肖这样的精神状态不行,刘杰给她打了镇定剂,本来想把胡肖送到卧室去睡觉,犹豫了一下,又问乔广澜:“我这样把她送过去,那个人会不会又来找她啊?”
乔广澜想了想,一扬下巴,示意他把胡肖放在大厅的沙发上:“有我站这,看谁敢来。”
刘杰被他的霸气折服了,把胡肖放下。
他出来之后问道:“小乔,你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了吗?”
乔广澜轻描淡写地说:“结冥亲吧。”
他这样一说,刘杰和杜明舟不由想到了胡肖所描述的梦中的场景——一队身穿白衣的人,抬着白色的轿子,轿帘子像医院太平间的门帘一样在风里摇摇晃晃,他们吹着唢呐打着鼓,刻意做出高兴喜庆的样子,偏偏整个画面,整个梦里没有半点声音发出来,一切都仿佛八十年代的黑白默片……
原来是冥亲,怪不得这样,这场景就像是鬼片中截出来的,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杜明舟沉吟道:“结冥亲?我听说在一些地区是有这种习俗的,未婚男子死后,家人怕他在地下寂寞,有些就会购买未婚女子的尸体合葬。可是胡家我也有所往来,胡肖的祖父就是有名的商业大亨胡威,到了胡肖的父亲那里有一阵子家道中落,但是每过多久又重新发达起来了,他们几代富贵,怎么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呢?更何况胡小姐还是活生生的人。还有……”
他看了刘杰一眼,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杰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倒是乔广澜看了杜明舟一眼,回答他的问题:“没错。有的地方男多女少,会有这样的风俗。不过合适的尸体也并不好找,所以冥婚这种事,如果没有尸体,那么活人的生辰八字也可以,胡小姐这里,如果有亲近的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买了,那这事也不一定。”
杜明舟若有所思,刘杰道:“那还有解决的办法吗?”
乔广澜反问:“师兄,你还没看清楚她的为人吗?”
乔大师说话太耿直,刘杰沉默,过了一会才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她知道我喜欢她却故意装着不知道,只有有事需要我做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她跟那个梦里的男人认识了十年,发现对方有异常不去关心,而是选择想办法摆脱对方。公司的同事追求她,她没有接受,但还是让对方亲了她的脸。这个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乔广澜道:“所以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师兄,亲了她一下的人跳楼死了,你鞍前马后的献殷勤,怎么就没想想自己也有危险?”
刘杰一愣,脸色微变,心里更加发凉,他是关心则乱,只想着胡肖,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安危,那么胡肖心里,看来也没有丝毫关心过他到底是死是活啊。
他定了定神道:“我都明白了。小乔,不过事关性命,我总不能半路撇下她不管,你就让哥心里有点数吧,这事还能不能解决?”
乔广澜点头:“你自己想明白了就行。这件事要解决起来倒也不算麻烦——归根结底,最让你们害怕的还不就是那两个杀字吗?”
他看见桌上的果盘中摆着一把水果刀,于是从盘子里拿出来,甩飞镖似的一抛,把那两个“杀”字直接从栏杆上削下去了。
这么简单粗暴?
刘杰瞪大了眼睛,乔广澜那边还没完,把削下来的木片踩在脚下碾碎,继续说:“不过就是两个破字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一个人,穿着龙袍,都能落到配冥婚的地步,可见不是被废就是亡国之君,活着窝窝囊囊,死了一样见不得人,在人家的梦里装神弄鬼,这种人有什么可怕的?废物一个!”
杜明舟:“……”
刘杰:“……”
开眼了,这是赤裸裸地挑事啊!
刘杰道:“小乔!你这么说会得罪那个厉鬼的!”
乔广澜一脚把木片残渣踢到了边上,懒洋洋地说:“那能怎么样?得罪了就得罪了,这么容易被得罪,说明事多,事多是病,得改。咱们当医生的,悬壶济世,专治各种不服,我今天就帮他治治。”
刘杰:“……专治各种不服的,就不用加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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