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衡紧接着问道:“骑兵多少?披甲几何?扎甲还是轻骑?步兵多少?执刀还是长矛?是先零羌的蛮子,还是突厥、匈奴?从何方向来,行进方向如何?”
郑青张口结舌,冷汗淋漓。
他本以为此次冒险探查,并与敌远远对射,灭了那几个蛮子探骑,虽不是什么大功,也能让公子爷先做防备,避敌为上,哪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关窍?一时脸上青红交加,羞愤又惶恐,怕误了公子大事。
仲衡见他这样,也知急不得,这车队的斥候原来也不过是家中护卫、庄上猎户,探些蟊贼或是山匪自是手到擒来,但是探查军情却真是欠缺甚多,这些日子的训练也未曾好好磨练这些,探来的消息与军中老到的斥候自是差上许多。
但此时也不是悔恼之时,仲衡心中电闪般计议片刻,喝道:“舆图简册!”
小驴忙飞奔过去将仲队日常所用的简式舆图搬来,递上马去,仲二侧过马身,避开旁人将那舆图侧展,让厉弦看得更清,转头对犹自跪在地上的郑青道:“起来!可能在图上指出敌人大致位置?”
郑青忙不迭地滚爬起身,奔到两人身边,细细分辨了片刻,稍有些犹豫地指向浑河西北段的岸左,他伸手比了比图上的尺距,肯定地点点头:“距河岸六七里地,距我车队总有二十来里地,敌蛮虽有骑兵,但为大部所累,行进并不急切,只怕速度比日常行军还缓些。”
舆图本是国之密要,一般大的商队贿赂一二,或能拿到些简要图谱,像这等军国之用的细图,若非厉大人此次任了边关武职,那是连看到都不用想。
朝廷军府中下发的舆图本没有如此细致直观,像写意山水多过像图册,这般样子,还是公子爷拿到之后,自已涂涂抹抹修改而成,却是好认精确了许多,让他这等初学识图的也能大致分辨出位置所在。
仲衡面沉如水,声音却稳如寻常,指着图中浑河向厉弦解释:“这些蛮子与我等相向而行,沿途经过的驿站军所并无急报,必是刚入寇中原,而非劫掠而返。蛮族以部族相聚,大部往往取千人队,万人队,按郑青他们所探,这些蛮敌以骑兵为主,夹杂步兵,并不像主力,多半是小股先锋探哨。蛮子本性贪婪,那些百姓牛羊大约是途经所在,被他们顺手掳掠而来。”
他的手指沿着浑河飞速地划过一线,道:“浑河以西有故汉长城,又有嘉峪关、玉门关锁西北咽喉之地,先零羌若非以举族之力强攻,难以扣关入寇,更何况,即便入关,他们要到浑河以东,渡河也不是一桩易事。北方故长城之外,乃是觊觎我中原膏腴日久的匈奴东胡,只是它们内斗凶残,在我父……镇守天水之时,主要部族已元气大伤,北遁胡地。
这突厥蛮子本是东胡一支,伏低作小,近年却渐渐崛起,与我大燕多有边衅,我父便是在与其大战中……”
仲衡声音低了几许,转瞬振作,快速地与厉弦分析来敌:“从来敌的方向判断,他们应是突厥蛮子,从北方威武、虎口两关择一而入,刘大将军镇守北门,竟能让如此大股蛮敌‘潜越’,无有军报,嘿嘿!”
他笑得悲愤,心中实为父亲不忿,只是当下敌情紧急,实在也没有多思多怒的余地。
厉弦听得心头冰凉,明明白白地确认了,这只怕就是前世突厥蛮子入寇围京,闹腾小半年,更将大燕中原腹地搅得天翻地覆,连皇帝都换了一茬的那次“十万凶蛮大入寇”!
虽是号称十万,天下惊怖,但自古兵数夸张,蛮子虽无十万巨众,总有个三五万的,汹汹入寇。
只是前世明明应当是在半年之后才发生此事,且是围京围了一个多月,直至那桩震惊天下的大事发生,这才轰然解了京都之围。京都有惊无险,连他在黑狱中也不过是又饿又怕,吓得半死,待得撑过那阵,虽是京郊遍地腥膻,一片狼藉,又有无数百姓被掳掠,到底京都之内还算平安,连中看不中用,只敢缩在内城的禁卫军和执金吾都没死几个。
就因为前世这件大事,他让厉相谋了西北武职,匆匆上任,本想避开这次蛮胡入寇,怎地反而一头正好撞上?!
“不应该是此时,明明是半年后啊?”厉弦冷汗涔涔,一时不知自己重活一遍究竟是真是假?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到底有多少蛮子要先弄清楚啊!只要不是差太多,千儿八百的,有咱设计的这铁车阵,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什么半年后?是指一刷的时间点吗?小厉子你懂不懂蝴蝶效应啊?你这重来一世,每个不同的选择,都肯定对种种因果有所牵连,怎么可能还处处与前世一样?你看你身边的仲将军,人家现在不也没毁容,更没少零件啊!]
[战战战!你要战,我便战!特么有我等伟力加持,小厉子你怕个球?!大不了,危机时刻主播买个大电闪,电他【哔——】]
【各位观众,请文明观看,欢迎赞助小厉子初战,为他资助一点小小力量!阿弦,你要对上人们的机关物事有信心,这些蛮子,在我铁车阵前,不过土鸡瓦狗哉!但是鉴于你这些手下的素质,以及经验值,还是建议预设战场,横扫蛮敌先锋队。
当然,如果真的有大队跟随在后,我个人建议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你一个人,或者说再多几个,怎么样都跑得了,上人们包你无事,不过这些跟班么,咳咳,你自行斟酌吧!
所以说,最重要的是信息,信息!有明确的信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厉弦心头思绪纷乱,脑中忽地灵光闪过,是了!
前几月在京中杀的,混入京中却与他们遭遇的一小队倒霉蛮子,前世他们必是与京中某方势力有所勾连,倒害得他背黑锅陷入黑狱。今生,仲二一举干掉了几个,剩下的一个也被灭口,怕是打草已惊蛇。
所以前世今生这些蛮子都能悄悄“潜越”雄关,只因京中有高官贵人与这些蛮酋密谋勾连!如今倒好,特娘的倒霉让公子爷正面遭遇。
上人们的方子虽是个个灵验如神,但兵者凶器也,这车队里除了仲衡历经沙场征战,绝大多数人怕是连宰只鸡都没干过,哪怕他再不懂兵事,也知武器并非致胜唯一的条件,兵士训练、血勇、纪律……哪怕是地理、天气条条桩桩都有可能让必胜的战局翻盘。
何况他们这等菜鸡对上这么大股野兽般的凶蛮?!
厉弦心乱如麻,闷声听仲衡分析敌情,一时不知如何取舍,是战?还是舍了大队,带上几个贴身人趁乱而奔,借机逃命?
仲衡犹自为自家的公子爷分析,直指核心:“这些蛮子入寇,既已近京畿,目的只怕就是直指京都!西为浑河,我等车队如果后退,只有这一条官道,其旁山途小路坎坷难行,退!不过是堵在他们行进路上,早晚被追上,到时众人疲乏无功,又是初历战场,怕是难以匹敌。”
仲衡眉头紧皱,对这些初初练过配合,大多数人连血都没见的队伍实是不敢太过自信,虽则公子爷将那些车子弄得十分古怪厉害,又有强弩近百,但东西总要有人来用,这些新东西未经战阵,更说不上是有用还是外强中干的废物。
“若是往东北撤退,只怕正撞在蛮子后续的大队之上。”
“那怎么办?”厉弦急出一头冷汗,这些军阵之事,他当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为今之计,只有一搏,方有一线生机!”仲衡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之意,将手掌猛地横切在浑河上端,与敌交界之处:“渡河!”
此处是浑河上近百里唯一的桥梁,河道略窄,架有一座木制古桥,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必巴巴地绕了老远赶到此地,本就是为了过桥而渡,跃过浑河,再行数十里,便是西北边塞之境。
厉弦倒吸一口凉气,他这车队虽然打造不菲,更有强弩劲弓,可那是为了防山匪路贼,更是为了让上人们搞着好玩,多洒点银钱,凭着连皮带骨连女娘们都算上才百十来个,要与凶残的蛮子拼?!哪怕仲二真是无敌战神,以一敌百,那头又有大半是俘虏的中原百姓,掰着指头算算,他们还得起码一个打三四个壮如熊、残如狼的胡蛮子!
厉大公子头皮一阵发麻,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小命很有危险,但真要让他舍了众人,独自逃命?他一一扫过远处众人鲜活又不知所以然,有些惶惶却信任无比的面庞,看看近处这些忠心任事,愿为他洒热血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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