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执起孟重光的手,将他的手腕与自己的手腕贴合在一起,让他的脉搏与自己的脉搏碰撞在一起。
于是,孟重光在腕上牵缚上了一圈藤蔓,那头连着一个徐行之,在木香与沉香混合的气息中慢慢睡了过去。
他这回什么也没有梦到,恬然幸福地睡了足足两个时辰。
在这两个时辰中,徐行之寸步不离地与他躺在一起。
他本该趁着这个机会多想一想眼前局势的,但结合从记忆中得知的内容,徐行之对一些事情早已有了答案和猜想。
所以他抛开了所有杂念,只让一心一意的徐行之陪在孟重光身边。
大约两个时辰后,他怀里的孟重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环视一圈房间,眸光清凌凌的,与他散落的乌发相衬,既温软又可爱,让人恨不得在他眼中的清渠里养上两尾小鱼。
徐行之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乐出声来。
听到笑声,孟重光迟钝地看向徐行之,又瞧了瞧与他绑在一起的手腕,慢吞吞地问:“……你是谁呀。”
徐行之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得出结论,他该是许久不睡,乍一醒来,睡懵了头了。
孟重光乖乖地看着他,目光像是初降世的小奶狗,胆怯又充满好奇地看着这个与他紧紧连在一起的人。
徐行之起了些坏心,伏在他耳侧用歌调吹耳边风:“我是你的妻啊。”
孟重光睁大了眼睛,又细细端详过一遍徐行之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眼里活像是掸落进了阳光,又暖又软:“……是吗?我的妻长得这么好看的吗?”
说罢,他又把自己的脸藏进了徐行之怀里,本能地寻找那能叫他安心的心跳声。
即使在黑暗中滚趴匍匐多年,只要能再听到这个声音,他便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
他孟重光之于徐行之,永远是呼之则来,挥之不去。
徐行之苏醒的消息,大约晚了半日才传出房间。
大家挨个来转过一遍,探看他是否安好。而看到每一张脸,徐行之都要怔忡许久。
曲驰细心,看出了些不对来,问他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不舒服吗?”
徐行之摇头。
曲驰放下心来,温柔地摸一摸他的头发,学着大孩子的口吻道:“行之快些好起来。好起来,我便奖励你吃糖。”
徐行之笑:“现在就要吃。”
曲驰一本正经:“病中食糖,败坏胃口,对恢复不好。”
徐行之刚刚配合着露出沮丧神情,曲驰便心疼了起来,回头确认孟重光在削果子后,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腰间陶闲为他缝制的锦囊,拓开线带,取出一枚干干净净的小石子,塞在了徐行之掌心,严肃道:“只给一颗,再多可不行。”
徐行之作鬼祟状,珍惜地接过,抿在口中。
周北南很快也来了,他直接抬腿上了床,仗着除了陆御九谁也碰不到的优势,大马金刀跨坐在徐行之身侧,半条腿直接搭进了徐行之身体里:“睡睡睡,有本事你就一睡不醒啊。”
孟重光狠狠瞪着他。
周北南也感觉到来自后背的视线,脸皮都是一紧,强自改转话题道:“小陆说要来看你,被我摁回去了。”
徐行之问:“小陆的伤势要不要紧?”
“有如昼,不打紧。再说还有阿望陪着他呢。”周北南低声道,“但他心里不大舒坦。”
徐行之知道,不只是陆御九,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周望,心里怕都好受不到哪里去。
周北南说:“小陆跟我讲过,当年清凉谷破谷之时,雪尘的尸……雪尘被魔道抢去,当时情况一片混乱,甚至无人去试探过雪尘鼻息,因此他一直觉得雪尘未死,只是被魔道劫去囚禁了起来。……现在想想,他还不如死了呢。”
旋即他自嘲地笑了:“咱们几人,一个残废,一个傻子,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跟谁说理去呢。”
徐行之直了直身子:“待我们出去,自是能找到可以说理的人。”
很快,他又问道:“……他在哪里?”
这个“他”指向何人,无需多言。
当徐行之进入当年囚禁过兽皮人的小室时,温雪尘正背对着门口,低头抚弄着什么。
他一身青蝉氅衣因为沾了血已经褪去,身上披着一件清凉谷外袍,并不算合身,大概是从哪个承袭了清凉谷服制的魔道弟子身上扒下来的。
温雪尘一头青丝尽皆化白,未有发冠约束,平静地流泻下来,从他掌心隐约有叮铃声传来,不像是他惯常掐弄阴阳环时发出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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