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譬如说现在,师兄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少女继续一步步向前,“我说过,九枝灯不与师兄拔剑。”
徐行之被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女逼得步步倒退,然而剑尖他是无论如何不肯撤去的,他不能料想,万一自己懈怠,再次落得当年下场,重光又该到何处去寻他。
“……师兄为何不肯下手呢?”九枝灯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柔声询问,“徐梧桐让你下不去手吗?”
得不到徐行之的回应,九枝灯抬手,手指自鼻尖滑落,缓缓划出一个高挺秀丽的弧度:“……那这样呢?”
……出现在徐行之眼前的,赫然是徐三秋那张慈和温柔的容长笑脸。
眼看徐行之眸间喷出勃然怒意,九枝灯却似闲庭信步,对准他的剑尖,一轮轮转变自己的容颜,从他的“挚友”,到他的“四邻”,再到他那些曾心仪过的“邻家少女”,那玩耍似的态度一步一步地把徐行之刺激到浑身发抖。
他许久未曾发怒了,如今热血灌盈四肢、直冲头脑的感觉,几乎是有些陌生。
但本能告诉他,唯有眼前之人身体中的血可以平息这般躁动。
而在接触到徐行之充血的双眼时,九枝灯终是隐隐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现在没有旁人,他心里眼里只有徐行之一人,因此他不必操心魔道前途,大可以放下一切重担,做他从许多年前便想做的事情。
——与其让师兄在事后想到他亲手诛杀了自己十三年来的一应亲朋,不如就在此时当面展示给他看,断绝他的一应希望,令他发狂,让九死其罪亦莫赎的九枝灯横死在此处。
……能杀九枝灯的,唯有徐行之一人。
他若是再也抱不到师兄,能死在师兄手中,那也是很好很好的。
“那……这样呢?”
在徐行之情绪已波动如潮汐之时,他掐准时间,缓缓化出了自己的本相。
然而,就在徐行之眼中红意渐浓时,横空里闪出的一刃薄光叫九枝灯登时变了颜色,也将他从天上人间、唯此二人的迷梦中强行拽出。
他猛然振足,一道堪称可怖的灵压横推而去,就连时刻警惕他出手的徐行之也未能预料到这股强劲的冲击,双足向后飞踏了数步,才勉勉强强稳住了身形。
好在孟重光亦非凡品,迎着这噬人的灵压翩然落地,一双眼先着急地寻到了徐行之,发现他身上无伤,一颗心方才稳住,再转向九枝灯时,暖意尽褪,一双眼立时化作生肉为食、长于林间的野兽模样:“……九枝灯!”
九枝灯冷笑:“孟师弟,别来无恙。”
“孟师弟”三字叫孟重光忆起昔年与他同窗之时,胸中怒气愈发暴涨,口吻倒是安定,但也带了无穷的讽意:“九枝灯师兄,你已做出这等事情,还敢与师兄见面?”
九枝灯看孟重光的眼光如同看一枚眼中钉,眼中求死之色渐次褪去,露出一双薄红微透的双眼:“我为何不敢?”
“你幽禁了师兄整整十三年,如今竟然有颜面……”
“幽禁?”
听得九枝灯意有所指的语气,徐行之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多年不见,九枝灯早已习得皮笑肉不笑的精髓,双眸浅眯,冷声笑道:“……你不在此地碍手碍脚之时,我与师兄居于别境,可是十分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重光关于师兄在外十三年的脑内设想:抵死抗争、受尽折磨、宁死不屈。
事实是:美好生活、兄妹(弟?)情深,鹣鲽(??)情浓。
光妹:气哭.jpg
第112章金蝉脱壳
孟重光一怔,目光极快极轻地在徐行之脸上剃过一圈,剃得徐行之头皮一冷。
旋即他便笑了,是冷得出奇的笑法,整齐漂亮的小白牙森森冷冷的:“九枝灯,你少挑拨我与师兄。”
见了师兄,九枝灯心中满怀着暌违已久的柔情,但一见到孟重光,他一颗心便被迎面浇了一盆冷水,连带着头脑一并冷静下来。
他惟愿死在师兄剑下,然而对孟重光,他是切齿拊心,绝不愿做他手中之魂。
九枝灯生平之愿从未全过,他不想连自己死也不能遂了心愿。
“挑拨?”对着孟重光,他总能够轻而易举无师自通地尖酸刻薄,“师兄与我相见多时,却不对我动手,你可知是为何?”
孟重光利落答道:“师兄不过是念旧而已,你休要自作多情。”
九枝灯讽道:“师兄自是念旧情的。我与他朝夕相处十三年的旧情,自是不能与你和他独处短短三两年的旧情可比。”
徐行之脸都绿了:“九枝灯!”
九枝灯倒是沉静得很,仅仅是盯着他,就把徐行之看得没了话说,因为他所言非虚,字字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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