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千疮百孔的伤口重新被扒开,最鲜嫩的血肉上被撒上了雪白色的盐粒。
“洗一洗,便不脏了。”那个如同噩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只手抚上他湿透了的发,轻柔无比,像是在抚弄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至清不乖了,是不是做了别人的狗便心野了,你要记住,一朝是我的,永远便是我的。”他呢喃,“哪怕我不要你,你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摁住我,我根本躲不过那冲向我身上的冷水,渐渐的,感觉似乎也麻木了,感受不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那冲到我身上的冷水激流在我身下积攒了起来,逐渐没过了我的胸膛。
我顶着满头满脸的不停淌下的水珠,耳边是淋浴喷头“刷刷”的水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因为方才挣扎的太过激烈,他身上也湿了一半,衣服贴在胸前,露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我全身赤-裸地浸泡在冷水之中,却麻木地全无羞耻感,只定定看着他,像是第一回认识这一个人。
不知为何,我想起记忆里第一回见到他的画面。
已经极为久远,被镀上了回忆暖化的光晕。
穿着得体的小少爷有一双不驯的明亮双目,有些倨傲地瞟了儿时瘦瘦小小的我一眼,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吕什么清?”
那张稚气的脸与面前成熟俊朗的脸重合在一起,只是那时明亮的双目,此时却布满了令人心惊的阴霾。
我不知自己是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也许是悲伤,也许是别的。
杭乐雍皱了一皱眉头,处变不惊的面容似乎终于被我看恼了:“怎么,你还觉得你没有错吗?”
我看见他放下淋浴头,将手探过来,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不过泡了这么会儿的冷水,身体早已冻僵,不听使唤。
发现他摸到那个地方,我浑身一震,他却丝毫不管我的抗拒,硬生生将手指挤了进去,我以为他是起了什么心思,因为他被水溅湿了的裤子隆起了十分明显的一块。
但是没有。
他将那淋浴头拆了下来,那一瞬间我便察觉到了他的意思,浑身颤抖起来,口中断断续续地想叫他的名字:“杭、杭……”
“别动,我帮你洗的深一点……不会痛的……”杭乐雍打断了我冷得哆嗦之下挤出来的话,犹是温柔的神情,就像是看着一只不听主人话,在外头疯了一身污泥的爱宠。
那之前曾无情浇灌在我身上的冷水,化为水柱冲入我的体内,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地鼓胀起来,再看着那人仍是轻描淡写的俊美面容,似乎是因为过于古怪的鼓胀感,喉中竟起了一股难以压下去的呕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关了水,我的眼睛已经木了,呆呆的望着宽大浴缸光滑的缸壁,这一副模样落在他眼中倒像是被训乖了的样子,他高兴了一些,摸了摸我的湿发,然后那只手慢慢滑下去,按上了我的肚子。
我这才察觉到那儿鼓胀的太为可怕,由于偏白的肤色,硬像是能看到那皮肤之下纵横的青筋一般。
“若至清是女的,此时恐怕也早为我诞下数个孩子了,那时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了。”杭乐雍满足地按着那男身鼓胀起来的肚子,似乎真的看到了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一般,“因为至清定是那种十分看重自己孩子的人呢。”
……
如今我里里外外都冷透了,那灌入液体的水管尚还堵在后面,我头晕目眩,面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这彻骨的寒意,似乎真的能渗透到骨子里去。
最让我害怕的还是重逢的这一个人,仿佛撕开人皮面具一般的真面目。
我从前曾深深爱过他,他占据了我儿时与少年的所有生涯,我曾为他的一个瞩目,为了能堂堂正正站在他的面前而废寝忘食,最终付出了自己贫乏的所有。
但是……尽管我将心都掏给了他,他依旧如故,若即若离,偶尔看我的视线冰冷至极,像是恨不得将我置之于死地。
极少数的时候,却温柔深情,似乎不吝于将他的所有也献给我一人。
从前,我便是以为那便是他的真心,但待在没有他的地方那么久,终于想明白了,那并不是。我在他心中不是平等的,甚至不是“人”,而是一个物什,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所以不管我付出多少,他也绝不可能被打动。
一个人,又怎么会爱上他眼中的一条狗呢?哪怕这条狗是多么的爱他,又为他变得多么的优秀。
……
早该在跟着父亲身后,见到他的那天,我就应该明白。
我父亲是他父亲的狗,而我生来便是他的狗。
这个界线是永远无法逾越的。
身为主人想要弄死一条狗,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我无力地滑落进灌满了冷水的浴缸里,冷水渐渐漫过了口鼻,那人却只是垂眸看着,他无时不刻在要我死,是真的要我死,我早该发现的。
原来,那些从小到大充满恶意的骇人视线,从来不是我的错觉。
已经够了。
冰水呛入口腔之内,我慢慢地开始窒息,眼前看不见那人冷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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