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听了张信的解释,不由感叹,
“令狐大人温文尔雅,没想到与同僚关系也处得如此之好,我等能遇到令狐大人真是万幸,万幸。”
张信听了这话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心底却又有些担忧,若叫小世子知道将军和自己隐瞒了西行作战一事,他会不会生气呢?
第91章
难民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洛青阳自然不愿回城,青阳低烧已经退得差不多,除了身上还有些软绵绵外,已基本恢复,谅是如此,在霍启连哄带劝下,日中与傍晚他还是饮了两次药,洛青阳不回城霍启自然也不会出去,调兵遣将,粮草辎重,就只能交由张信去办。
期间霍启还让郎中过来为洛青阳把了一次脉,不知是不是青阳太敏感,他老觉得老郎中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欲语又休,奈何霍启一直站在一旁,郎中实在找不到机会开口,好容易等到张信因事将霍启叫走,老郎中才忽然凑近低声询问,
“老夫眼拙,年老不知事,只会胡言,但老夫今早见令狐大人与方才那位大人同居一室,老夫意外掀帘,见令狐大人似有推脱之举,诶,”老郎中搓搓手,有些话他虽羞赧说出口,可是令狐大人为官恪尽职守,为人平易温和,为江夏周边的流民做了许多好事,而令狐大人长相出众,不排除有些人色心大起,这样的人被欺负,就算老郎中闲云半生,不想掺和是非,却也不忍心见洛青阳受辱,“令狐大人是不是被那人要挟才屈居人下,婉转承欢?您要是有难言之隐,老夫或可助大人一臂之力,我去江夏府见见赵太守……”
话未说完,霍启又已经推门而入,老郎中的话戛然而止,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又专心诊起脉来。
话虽没说完整,可洛青阳已经明白老郎中的意思了,他知道郎中怕是把他早上的举动误理解为自己排斥霍启,殊不知那只是二人间亲昵的正常反应罢了,一时间心里又喜又恼,喜的是老郎中闲云野鹤,应是不爱沾染是非之人,却能为他“挺身而出”,羞的是自己和霍启的关系竟被旁人窥去二三,但此刻更叫他难办的,是他该如何回应郎中的“好意”。
思忖间,霍启已经进门坐下,问郎中洛青阳的情况,郎中被霍启吓得诊脉的手一抖,却还假装镇定的答道,
“令狐大人脉象虽稍有虚浅,却和缓有力,想必是大人太消瘦的缘故,所以宜静养,不宜频繁和过激的劳作。”
也不知这句话是哪里引起了霍启的注意,他转眸深深看了老郎中一眼,郎中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盯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举动,只能假意咳嗽,掩饰情绪。
“老者不必担心,您的建议和关心我收下了,此后的事有霍大人帮衬,自然不会如以前那么累。您尽管放心。”
洛青阳适时出来解围,一句话明着说病情,暗着却是告诉老郎中无需掺和他与霍启的事。
既然本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郎中自然不会再去参与,只得又说了些注意的事,便告辞退下。
待人走后,洛青阳舒一口气,又问霍启,“副将寻你出去,所为何事?”
霍启答道,“城内赵釉派了人来,问你我今日之安排。你在城外,我自然不会回去,所以只叫张信跟着他们回城了。”
“张信回城作甚,你有何需要他帮着做的么?可是最近又有了新的安排?”
“不曾有什么安排,只是大军刚到江夏,休整事宜颇多,需要费些心神。”
洛青阳怕是什么重要的事,行军打仗,沙场点兵,虽是他一直憧憬的东西,可真要上手,他却是个十足的门外汉,“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便是,这里我一个人就能处理。”
霍启未置可否,此时正当午时,日光灿烂,气温宜人,洛青阳忙了一早上,已有欲睡之意,加上刚刚喝了药,困意更浓,一双眸子微微含了点温润水光,如秋水,似春波,懵懂迷蒙得很,霍启心疼他,走近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洛青阳则乖乖的圈住霍启的脖子,听任男人将自己放到床上。
霍启又为他脱了鞋,将薄被轻覆后,轻轻吻了洛青阳的眼角,青阳不适的轻哼一声,霍启便不再恼他,只道,
“午后困倦,阳儿好好睡一觉,我的确有些事情需要亲自确认,可能将近子夜才能回来,你不必担心。”
洛青阳还想问他是什么事情,脑子里话语才连成句子,却不抵倦意袭来,只答出个“嗯”字便睡了过去。
下午一觉醒来,果不见霍启身影,洛青阳知霍启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会乖乖等他做完回来。
且说霍启这边,洛青阳睡着后,霍启便吩咐守在门外的士兵,一个时辰内不许人打扰洛青阳,之后他又亲自安排了下午的修造计划,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趁着众人不注意,行到河流上游地段。
潺潺溪流,碎石漫布,其间却有一匹高壮大马于河边饮水,听见脚步声,马儿抬头打了个嚏,仔细一看,此马正是霍启的坐骑——青駹。
待太阳落山后,霍启翻身上马,一人一骑,抄着原本就勘察好的小径一路飞奔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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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文处理完了府上的事情,知会过赵釉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用过晚饭后,他一路径直走向书房,命人备好笔墨后,遣散了所有下人,只独留自己一人在房中。
夜色正浓,陈玄文提笔的姿势已经握了一些时候,却还迟迟没有下笔,只因他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疑惑和不解纷纷写进信里,他的书案上堆放着许多书籍,其中不乏许多孤本,书大多都有翻阅过的痕迹,可见陈玄文是个极爱读书之人,青玉臂搁旁立着个铜羊首青铜灯盏,灯火在灯盏里燃烧,烟尘则顺着羊首的角被吸纳消失。灯盏的旁边还燃着沉香,绕起的云雾缭绕在人工制作的小假山周遭,假山下有水,山水缭绕,云气蒸蔚,自成一景。陈玄文有着所有文人都有的风雅趣味,甚至他对于文人生活的追求远比一人士人苛刻得多。
良久,他终于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纸上滴落的墨迹已干涸,却依旧一字未落。陈玄文看了看灯,又观赏了一会燃香,心里没由来心慌。
这灯盏是真灯盏,前汉的东西,世间难求的奇珍。这香也是上等的香,白奇楠,一克千金。
出身卑贱的陈玄文十年寒窗,求得就是书中的颜如玉和黄金屋,他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文人风雅已经得到,任江夏文书的这些年,他一手握着荆州实权,千金富贵,一呼百应,招手即来,这些终于让他有了满足感,陈玄文一直认为这一切美好能持续到他油尽灯枯的时刻,甚至,他还知道自己可能走得更高,某日就会位极人臣,光耀门楣,一洗他贱籍出身的耻辱,可是最近陈玄文却开始心神不宁起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一种让他无法掌控的危机感。
洛青阳的身份他早就知道,洛青阳出京之日,京中来信便把安和王府小世子出京一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初来之时,陈玄文以为洛青阳不过是个空有皮相的富贵闲人,没想到过了半日就打破了他的看法。洛青阳竟联合张信大张旗鼓的要整顿江夏府的吏治,并接收流民安置问题,甚至还往雍京递去了问罪的折子,幸好有人从中拦了下来,不然荆州的事怕是要提早败露。
主子的大计尚未完成,可他却差点先坏了事。
接下来两日他处处与洛青阳张信二人作对,陈玄文执掌荆州大权多年,没有他的允许,洛青阳和张信只怕寸步难行,就在一切都按陈玄文计划进展时,京中却又有来信,还是主子的亲笔信,主子在信中嘱咐他切不可为难洛青阳,只要不出大篓子,许洛青阳便宜行事,并要他务必护好洛青阳的安全。
刚接到来信的陈玄文十分吃惊,但事后又觉得主子这么吩咐该是自有他的安排,而他只需要照着指示做就行了,接下来洛青阳果然不负期望,将流民安置问题处理得很好,荆州州县自然唯江夏府马首是瞻,也纷纷开始治理难民问题,控遏瘟疫的蔓延,加上霍启襄阳一战大捷,荆州局势似乎瞬间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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