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佼,”李存利重复了一边,跟这个男人一个姓,看来是父子无疑了,“佼佼今年应当有六岁了,识字了吗?”
说到识字,小男孩非常骄傲的点了点头,“识了,爹爹教我读了四书五经,我还会背《平凉赋》呢。”
身后不远处,那个穿着长袍的人听了佼佼的话,不由眸光微动,像是对他的某句话十分感兴趣,佼佼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仰着一张小脸,偏头问道,
“后面的姐姐也会背《平凉赋》吗?”佼佼会猜测此人是女人,是因为他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书里都写了,‘秋水剪瞳,顾盼生辉’,她一定是个极好看的女人。
见佼佼的视线落到自己斜后方,李存利回头望身后的人,佼佼的爹则吓得赶紧捂住了佼佼的嘴,责备道,
“佼佼不要乱说话。”
李存利身后的人虽然蒙着脸,但一双眸子清贵疏离,加之方才李将军尚且还需前去搀扶他,可知此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还有就是,此人虽蒙面,可从身量上看,当是个男儿无疑。
男人听了佼佼的话,谅是被人猜错了性别,也没有生气,在李存利的注视下,走上前来,俯身扯下自己的面巾,对着佼佼道,
“佼佼,我是哥哥,不是姐姐哦。”
望着扯下面巾的人竟然是个男子,佼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佼佼背后的人则都暗自抽一口凉气。
洛青阳望着佼佼出神的模样,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问道,
“方才佼佼说会背《平凉赋》,那哥哥问问你,你最喜欢哪一句?”
佼佼被洛青阳捏得脸红红的,他不好意思看洛青阳的脸,抿着唇绞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走马川,雪原天,将军饮马黄河边。”
听他说了这一句,洛青阳没忍住笑了,道,
“好巧,我刚好也最喜欢这一句。”
李存利在京五年,与洛青阳碰面次数并不算少,加上这一路行来相处的日子也有两月,但相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洛青阳笑,发自内心的笑,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他那个独占欲极强的姐夫为什么会放走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与其给他镶金嵌银的枷锁,不如放他一个自由。
正是此时,有斥候来报,说平凉那边接应的人已经到了。
洛青阳先于李存利问道,
“来的人是谁?”
“是张信张副将。”
“是张副将啊。”李存利望着身旁的人,听他语气里半是怀念半是惆怅,眼中却闪着期待的光。
而不远处张信正一路策马而来,他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平凉将士,下马之后张信先是对着李存利行了礼,而后转身眼中带着兴奋的光,紧紧盯住洛青阳,缓慢而坚定地抱拳,道,
“一别五年,末将张信,拜见世子。”
洛青阳含着笑,笑得眸中都带了泪光,
“张副将,好久不见。”
一行人一路奔袭,终于进了平凉城。
平凉不愧为西北第一边塞,既高且厚的城墙让平凉城固如金汤,城外沟壑很深,需要士兵从城门处放下木板人马才能通过。入了城,城内的百姓也与雍京百姓不一样,面对在街巷驰骋的军队,没有人驻足观看,他们只是熟练的避让,想必这样兵马穿梭的场景在这里已是稀松平常。
平凉城构造简单,南面是居民巷子和集市,北面是军队大营和训练场,中间分布着诸多官署,将军府便坐落其中。张信领着众人去了将军府,霍启外出有事尚未回来,说是北面的村落遭到荒漠悍匪的烧杀抢掠,霍启正带人劫杀这群土匪。
刚到平凉城就听闻霍启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洛青阳有些担心,悄悄拉住张信,问情况危不危险。
张信望着小世子那张秀眉微皱的脸,笑道,
“世子宽心,除匪对于将军来说是最平常也是最轻松的任务。”
一群武装差组织散漫的大漠悍匪可比凶残嗜血的匈奴人好对付多了。
有了张信宽慰的话,洛青阳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李存利曾在这将军府待过一年,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倒是洛青阳处处显得拘谨,他自进了将军府,总有人时不时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些目光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打量,毕竟在这个全是男人,且还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地方,一身浅色长袍,身材瘦削,皮肤雪白的洛青阳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气质清冷,神色虽不冷漠却透着淡淡的疏离,让人只敢远观,张信知道洛青阳不自在,领着他去了霍启的房间。
看了霍启在平凉城的处所,洛青阳才知道原来雍京城的霍府布置已经很是精致。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发现屋内竟然一点装饰也无,毕竟在时刻都处于战乱危险的地方,东西实用最重要,要说唯一有情致的东西,当属房间东南角那张书案,案上垒着几叠儿厚厚的书,洛青阳走近稍稍一翻,发现全是些兵书,兵书旁边是个笔筒,筒里放着好些画卷。
在洛青阳的记忆里,霍启好像并不擅长描摹丹青,透过薄薄的宣纸,他望见画卷里隐约的人形轮廓,虽然不经霍启的允许就翻看他的画作叫洛青阳有些心虚,可是好奇心和一些隐隐的担忧还是让他没忍住拿出画卷,铺开了来看。
一看却叫洛青阳大睁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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