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变化很大,饶是安远一个本地人也有点摸不清方向。好在小区的保安小哥还算热情,十分亲切地给他们指了路。
超市不算远,按照小哥的指示,出门左拐一百米再往右拐五百米左右就到了。当然,如果他们能赶早,大型蔬菜批发市场也是能给他们指一指的。
安远给小哥道了谢,对方大方一摆手,示意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刘又夏见状忙上前一步冲小哥笑笑,拉着人往外走了。
他倒不是吃醋得慌,就是怕时间不够赶不上晚饭,饿着了人。
两人一路上大大方方,手牵着手,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对刘又夏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被人见着了也无所谓。更何况他本就无所谓,对安远这样的举动更是甚至心生欣喜。
只是安远在这个地方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如果被看见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嚼舌根的人怕是会用自己的唾沫星子把他们给淹掉。
他有点担心,但也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他们的关系并非不能见人。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走在被打量的目光下,纵是折磨,也是甘愿。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沉默了半晌的安远终于开口。
刘又夏自然不懂,便老实地摇了头。
“你离开之后,我就已经跟他说过自己喜欢男人了。”安远的语气有点疲惫,但还是说了下去。“他不同意。当然我知道他会不同意,可是,我这么做不全是因为你。”
“我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但还是坚持要把我生下来,结果三年不到,她就离开了。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他总是那副样子,看了十多年多年,我其实有些讨厌了。
我跟妈妈很像,所以他很喜欢我。不管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不会生气,只是沉默,一直沉默,好像这样我就会愧疚一般。”
说到这里,安远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十几年,现今一朝道尽,倒真是把埋了经年的垃圾倾泻了个干净。
“高考原本是想学美术的。他不准,可我一定要读,所以最后还是对我妥协了。可他一默认,我就不想学了。
那个时候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他的阴影下,每天都喘不过气来。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如果是的话,能不能把目光多放一些在我身上,而不是通过这张脸怀念我那个早逝的母亲。”
刘又夏知道安远又快要哭了,便止了脚步,十分干脆地把人搂在怀里。反正路上看他们的人已经很多,也不怕再多一些。
“那你原谅我是不是也因为这个?”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埋了很久的疑问。
安远想起他的父母,眼泪流得更凶了。多少年前,刘又夏也是这样在他怀里痛哭,两人带着同样的困惑,结局总归是要殊途同归的。
年底两天超市里总是人多。安远从冰柜里拿起一盒虾,红着眼和刘大厨打商量。
“晚上吃这个好不好?”
他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刘又夏见状只能把东西放进篮子。也不是说不能吃,只是海鲜性寒,大冬天的吃着不暖和。
买了虾,想着现今家里的气氛,刘又夏又买了一把大蒜,几条干辣椒,几块姜,打算把虾子炒着吃。
两人满满当当买了一购物车东西,这还不算年货,仅仅是他们今天晚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回到家已经快六点了。
刘又夏忙着把菜拎到厨房,安远则是把洗漱用品收拾好,又把两人的行李箱整理清楚,衣服拿出来挂在柜子里。
年初离开的时候有把被子收起来,这下倒是办了件好事,虽说没有晒过,但总归是干净的,但安远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
忙好这些,他跑到厨房里给刘又夏打下手。对方已经洗干净切好菜,只待下锅了。
三菜一汤,算是他们今天的晚餐。除了一道在砂锅里炖着的鱼片汤看上去清爽些,其它三道菜都是典型的湘菜,光看配料,就让人舌头一震,止不住地分泌唾液。
安远连连咋舌,暗自猜测刘又夏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
“怎么做这么多菜,就三个人怎么吃得完?”安远探过身子,站到了刘大厨的一侧。
大厨正在感受油温,表情认真得很,不过一心二用也没有难到他。
“不多,份量不多,我们仨吃的完。”刘又夏趁着最后几秒钟把人推出厨房。“待会儿下锅炒菜油烟大,你出去等等。”
安远有些好笑,只得去了客厅,坐了会儿又去敲安爸卧室门。里面没人应声,他以为睡着了,便推门进去。
安远看见那些东西,想着自己果真不该回来的。
房间里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他母亲的画像。素描,油画,抑或是水墨,各有千秋,各有风姿,唯独没有一张是完整的,它们不约而同的都缺少了一双眼睛。
安远走进去,心里冒出来一阵恶心。他看着那些画,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我没有应,你怎么进来了?”安爸面前的画仍旧只差最后一双眼睛。他用一个下午完成了这幅“半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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