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离?大理寺闹鬼之事本宫也略有耳闻。”太子眼中透出几分认真来,面上表情狰狞了一瞬,“就算是他如何?就算他被萧迟利用毫不知情又如何?”
“韵儿之死终是与他脱不了关系,更何况他是二弟心尖上的人!”
“呵,人都死了,我二弟还不安生,又是青竹开花,又是装神弄鬼,不过是要给那个罪臣之后讨一个清白。”
“他夺去本宫挚爱,便要有牺牲自己至爱的准备!”
陆郁离和黎韵一样,不过是两派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罢了,一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晏潭忍得双眉紧皱,缓缓道:“……许是已故之人有什么冤屈,死不瞑目吧。”
太子闻言如遭雷击,双手颤抖着,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来了吗……”
晏潭听戏文里的说书人唱过,含冤而死之人,必然死不瞑目,尤其是带着身孕的女子,怨气极大甚至会回来找人偿命。
“陆郁离死得不冤。”多年来的帝王教导,让太子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抿唇,有些恍惚道,“若真的死得冤,尽管来找本王索命。”
一个猜想在心中成形,晏潭眼眸里一片冷漠的灰色:“宣王殿下疯癫之事,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他真的疯了?”太子撑起身,恍惚之色尽散。
晏潭想了想那日宣王的疯言疯语,点点头:“想必是的。宣王……似乎一直是认为陆郁离与臣相熟,并且直言是臣一句话落了陆郁离的罪。”
闻言,太子蓦然抬起头盯着他,清亮的眸子里是黝黑的光。
仿佛是触动了什么环扣,晏潭眼见着眼前人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忙分辩道:“臣自是从没见过陆郁离的。”
“是啊……表哥的话,我自是相信的。”太子似笑非笑地将嘴角弯起,干脆下了结论,“果然疯得不轻。”
春日羲和艳若桃,花红柳绿宴浮桥。
适逢宣王大寿之日,踏进承光殿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如其分的笑容。
皇帝借处理西北战线军报之事未曾现身,然而赏了不少舞姬与美酒。
一时之间,叫人猜不透帝王心思。
萧迟身着一件墨色交织绢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卷云纹带,一头乌黑茂密长发挽着一知白玉簪子,一双惺忪的俊美目在几杯酒下肚后清醒了几分。
当真人靠衣装,再也不见前几日的邋遢颓废之势。
觥筹交错之间,不少人都在暗忖这位王爷究竟还有几分挽回圣宠的希望。
“二弟大喜,本宫敬你一杯。”与宣王一母同胞的太子举杯扯起嘴角,笑对宣王,此时才发现他眉眼之间与宣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晏潭便坐在太子位置左手边不远处,他清晰地看到太子的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在身边心腹不动声色的提醒下,宣王抬起他的双目,冷冰冰地回了句:“多谢太子,若是太子能将他的遗物还给我,本王更是感激不尽。”末尾几字已然叫人闻出咬牙切齿的气息。
气氛骤然凝滞,一瞬后大家又继续饮酒作乐,然而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仍然盯着权力中心的两位人。
太子和宣王暗斗不息,随着先太子妃故去和陆郁离的伏法,终于是撕破了脸。
“可是说朝露笔?”太子眯眼冷笑一声,语气无辜又认真,“左右不过一支笔而已。本宫前日收到了一副墨竹,以形写神,挥笔潇洒,墨彩飞扬,现下这画早已送往在宣王府中。二弟素来爱竹,想必不会失望。”
言下之意明了,那笔早就被太子送出去了。
晏潭想了想,安静躺在自己府中书房里一方锦盒,确实看上去不过是一支紫毫湖笔而已,看不出任何过人之处。
心理博弈无非比的就是谁的心更冷更硬,只是在这方面,宣王永远不是太子的对手。
宣王闻言,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惊痛,若不是衣袖被心腹臣下们拉着,恐怕早已冲上前来,与太子厮打在一起。
口诛不比笔伐,笔伐不若杀人,杀人不过诛心。
太子痛失爱妻,不但要了陆郁离偿命,更是大刀阔斧一心想要抹去陆郁离的痕迹,此举犹如一刀一刀生生将宣王凌迟,又痛苦又折磨。
宣王果然发起狂来,一个箭步冲到太子身边,揪起了他的领子。
晏潭的酒醒了大半,忙身手矫捷地将宣王和太子拉开,因为太过用力,猝不及防听见了一阵布帛撕裂之声。
暴怒的宣王竟然直接将太子的领子撕了下来。
太子因为缺氧憋得双脸通红,噙着笑,不依不饶地盯着面前想把他千刀万剐的人,用只有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二弟,你争不过我。”
宣王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恨声道:“他死了,我要你们都陪葬。”然后目光一转,如刀般落在晏潭脸庞上,“尤其是你,晏大人。”
晏潭心知宣王是记恨他当时的指证,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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