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辰默默听他说,眼泪跟着唰唰掉下来。后来许曳又重复了一遍开头那句话:“觉岚,你别再来了。”宁觉辰胡乱擦了两下脸,点了点头说:“好。”
以前许曳也有过半夜喝醉了来找他,好几次宁觉辰都睡着了,被许曳一个电话叫起来开门。许曳本来脾气就不好,醉酒了更加无理取闹,宁觉辰好心劝他少喝一点,他一点不领情,还问宁觉辰是不是嫌他烦不想他过来。
宁觉辰怎么可能不想要他过来?他是真的担心,因为他爸那时候就是喝酒喝死的。他说多了许曳就生气,生气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压着他做,动作粗鲁地折腾一整晚。——仔细一想这样的生活一晃眼竟然已经是小半年以前了。
今天的许曳和以前很不一样,洗脸的时候太听话了,水流到眼睛里都不吭声,自己在那儿低着头乱揉。宁觉辰拿毛巾凑上来,他赶紧抢过来使劲擦:“辰辰,我再也不喝酒了,你别生气,我以后都不喝了,我保证。”
最后许曳特别安静地扒着床沿坐下,宁觉辰熟练地给他吹干头发,好几次他都以为许曳睡着了,结果刚关了吹风机站起来就被许曳一把拉住。许曳一脸乞求地抬眼看着他,小声吐出两个字:“别走。”
许曳越是这么低声下气,宁觉辰越是觉得锥心刺骨。他反手扣住许曳的手腕扯下来,突然觉得,皮肤的触感好像……?宁觉辰又惊又惧,仔细看他的手腕,上面居然有一大片烫伤,最中间的一小块伤口还是新鲜的,可以看出下手很重,边缘的肉都翻起来了。
他比谁都熟悉这种伤痕,也比谁都清楚这个形状是什么:还差一点就凑满蝴蝶的第二只翅膀了。
宁觉辰猝然松开手,艰难地吞咽了两下,好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样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他才嘶声问许曳:“你这是什么?”许曳掐着自己的伤口,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痛。
“这是,惩罚。”他眨了眨眼,嘴角竟然挂上笑意,“胃出血的惩罚。”
“这个是刚开始夜里睡过头了,没有帮他翻身,让他长褥疮了;这是有一次流质推得太快了;这个是因为推完流质就直接把床放平,所以反流了;这是有一天早上忘了帮他吸痰。”许曳指着那片深深浅浅的伤痕郑重其事地向宁觉辰介绍,最后摸了摸蝴蝶的一边翅膀,“这些是因为认错人,因为在他身边想着别人,因为想了不该想的人,所以要用力一点。”
说完他抬起头,很困惑又很认真地问:“可是我又分不清了,现在是辰辰还是觉岚啊?”
宁觉辰小心地捧着许曳的手腕,滚烫的眼泪全滴在他手背上,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曳哥,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吧。”许曳两只手环着他的腰,小孩子一样无比依恋地靠在他身上,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
24谁站在我这边
又是一个清晨,天还没亮。宁觉辰意识逐渐清醒,发现自己站在落地窗前面,手里夹着的烟头掉下去,脚边聚了一地烟灰。他怕被许曳撞破秘密,这个礼拜起已经从许曳那儿搬出来了,这几天都住在快捷酒店。
争取身体主动权的过程像一场又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拔河游戏,势均力敌的后果是两败俱伤,并且谁都不愿意把属于自己的时间浪费在睡觉这种事情上。
宁觉辰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此刻只觉得精疲力尽、心神俱碎,浑身骨头都在一寸寸的发疼。
窗外是沉沉的黑,缀着零星几点路灯。他靠着冰凉的玻璃坐倒在地上,抽出手机,撑着额头给仇晖发消息。他本来不想麻烦仇晖,但这一天天下来精神压力越来越大难以消解,他实在需要一个出口。也是最近这几天开始的,每次清醒以后他就简单和仇晖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权当是一种记录了。
[刚醒,他晚上应该没有出去,抽了很多烟,烟盒都空了。]
[我觉得他在准备什么事情,他想做什么,可是我猜不出来。]
[你说我在这个身体里的时候他在哪里呢?比如现在。或者说他在这儿的时候我在哪里呢?]
[可能真的是灵魂互换吧。]
[他之前是被封印在我身体里了。]
[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像是沉睡了的时候,应该也是回自己身体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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