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千越沉默了一会,突然气哼哼地说:“你不是说不干涉我的私生活吗?”
楚泉清了清嗓子,竭力使自己听起来镇定自若:“是周扬在问你。”
关千越的呼吸声消失了片刻,接着愈发粗重起来,他哑着嗓子说:“我讨厌这个名字。”
楚泉笑了:“我也从来不喜欢。”
“不适合你。”
“我知道。”楚泉喉头一梗,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关千越,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关千越用手捂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我爱你,我就很高兴。”
20
十年前,楚泉的母亲生病,楚汉林回国探望。那时楚泉对父亲的感觉很微妙,一方面怨恨他,一方面又忍不住想亲近。
父子二人独处时,总是各自低着头沉默,然后尴尬地对视一眼,又别开头。
那天医生告诉楚泉病人可以出院了,他想通知楚汉林,找了好久,最后发现楚汉林在躲在楼梯间打电话。
他用非常亲昵且宠爱的语气,跟他的儿子聊天。楚泉偷听了很久,原来是那个“小远”要爸爸赶紧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楚泉做了他人生中最冲动最大胆的一件事。他本来是接受表哥的邀请要去纽约玩,却临时改了主意,跟楚汉林买了同一班飞机去洛杉矶。
温若婷大病初愈,虽然对他突然把出行计划提前而感到不解,但也没制止。楚泉的外公外婆赶来照顾温若婷,听说楚泉要出国旅游还挺支持:“出去玩玩挺好,这段时间照顾妈妈辛苦了。等会我给阿亮打个电话。”
“不用了,”楚泉说:“我自己联系表哥。”
他偷偷地跟在楚汉林身后,几经辗转。当踏上异乡的土地,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骤然加剧。尤其是在机场看见一个瘦高的男孩扑进楚汉林的怀里高兴地叫“dad”,而楚汉林亲吻他的额头时,他几乎要被嫉妒夺去了理智。
楚明远长得不像楚汉林,或许更多的遗传了那个女人。楚泉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跟着他们去坐地铁,因为买票耽搁了很久,再抬头时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楚泉异常无助,他的英语本就不甚流利,一紧张就更加磕巴。好在他偷听时记下了学校的名字,鼓足勇气问了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妈。好心的大妈把路线告诉了他,还帮他买了票。楚泉把书包背在身前,在地铁上一直惴惴不安。周围的老外多看他一眼,他立刻就警惕得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
他跟着几个学生混进了校园,在里面游荡了半天,没见到毕业典礼的影子,却发现有人在卖面具。
楚泉第一次出国,看到新鲜事物还是很好奇,他站在几步之外偷偷打量,心想他们就戴这个参加假面舞会吗?金发姑娘注意到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还冲楚泉招手示意。楚泉觉得不好意思,买了一个假面拿在手里,抽出几张面额不同的纸币递给对方,姑娘拿了一张,笑着对他说:“youaresocute.”
后来他又在校园里转了许久,见很多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便也随大流跟了上去。
那是一座漂亮的建筑物,穿着西装和礼物裙的男孩女孩们鱼贯而入。楚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服——这是他成人礼时母亲送的礼物,因为听说楚明远要参加毕业典礼,他特意带上了,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他向着礼堂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有人在门口把守,显然这是个非常正式的舞会,而他没有入场券。楚泉捏着手里不合时宜的假面,正想转身离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罪魁祸首不停地说sorry,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楚泉抬起头,看到一双格外清亮真诚的黑眼睛,和一头嚣张的红色头发。
他心跳的频率乱了,下意识地说了母语:“没关系。”
对方一愣:“中国人?”
楚泉惊讶地点点头,亲切感油然而生。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红头发的家伙捡起面具递给他,问道:“你是几年级的?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楚泉撒了个谎:“我来找我朋友,他不在,我先走了。”
红头发说了另一个学校的名字,楚泉没听过,但仍点了点头,又说自己刚转来美国的高中,所以英文还不是很好。
“Hey,Fred!”一个路过的漂亮姑娘给红头发打了个招呼。男生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Fred转过头,和楚泉偷瞄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促狭地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泉“呃”了一声,他怕对方认识楚明远,仓促之间把旧时邻居的名字借用过来:“周扬。”
“周扬?”Fred眉梢微挑,似乎是有点不信,但没有追究:“你可以做我今晚的舞伴吗?”
楚泉始料不及,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我的舞伴今天病了。”那个家伙毫无遗憾之色:“我想邀请你当我的舞伴。”
楚泉直觉应该拒绝这个陌生人毫无道理的请求,可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却说:“我没有入场券。”
名为Fred的男生变魔术般掏出两张小纸片,在楚泉面前一晃。
“可是……”楚泉竭力找借口,低声道:“我是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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