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第二天阅卷,还算顺利,好文章有目共睹,倒没什么争议。只是一篇文让阅卷大臣们很头疼,卷上只有三句话,‘中能应外,忠也;上思利民,忠也;临患不忘国,忠也’,答的也忒少了些,可又不能说答的不对,这三句话均出于经典之中,圣贤之口,再者皇帝的心思历来古怪,一时他们竟不知如何评判。
最终,阅卷大臣们决定先按惯例选出十份卷子,由他们中最有资历的钱太傅钱枫,把这十份卷子连同那份一同呈上去。
钱枫向萧玄告明情况后,连声请罪:“老臣无能,竟不知如何评判,还请皇上责罚。”
萧玄起身,弯腰扶起钱枫,语气温和又深不可测,“老师才学出众,朕又怎会不知?这件事,老师做得很对。”把钱枫扶起,萧玄复坐回椅中,看着那份卷子,眼角微挑,“在上位的人想到做有利于民的事,是忠;遇到危难不忘记国家,是忠;好一个‘忠’是人的内心态度,不带任何政治功利!”,他看了看卷头的名字,不禁想起昨日殿中偷偷抬头的俊美青年,轻笑出声,“这张睿”
传胪那日,考取的进士身穿公服,头戴三枝九叶冠,恭立殿外听候传呼,进殿晋见。皇帝坐在金殿之上,公布考取进士的姓名,名次。白珩依然是头名,曹宇、张睿也同白珩殿在一甲,分别点了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柳安排在二甲之列,赐进士出身。按照惯例,白珩、曹宇分别授了翰林院修撰、翰林院编修的官职,二甲三甲多是授了各部的主事,柳安就被分在了工部。张睿被点了探花,理当是进翰林院的,结果萧玄信手一挥,让他任了穷的出名的清平县的知县,外放出京。
萧玄如此安排,大臣们倒也不怎么惊讶。一来萧玄素来脾气古怪,难以琢磨;二来在大宣朝,探花郎外放已不是头一遭,先帝在时,就曾把长治三年的探花郎叶玉溪外放出京。
说到当今天子萧玄脾气怪,那不得不提他做太子时的一桩轶事。天下之人无不知太子萧玄喜爱白狐,自然为了名利,就有人收罗白狐,献于萧玄。萧玄对此既不赞赏,亦不斥责,只是收了,来日又命近侍把白狐放归山林。近侍不解,询问。少年萧玄道:“孤爱的是白狐自在,孤傲的性子。若是把它束在笼子里,那与寻常猫犬又有何不同,又哪里值得孤去喜欢。”或是萧玄有意,这段话不胫而走,至此,再无人向萧玄进献白狐。
第10章清平县
张睿表面看着乖觉,有时候还会让人觉得他呆呆的,实际却叛逆、不服管到骨子里。也因此白珩对殿试结果一点也不意外,鬼知道张睿在卷子上写了什么‘混账’话。
自从清平县的前知县因贪腐被抓,这知县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清平县本来就穷,这一没人管,不但穷还乱起来了。时到如今,根本没有官员愿意接那烂摊子。也因此,张睿刚回去,就被催着上任。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朝廷还是很尽责的给他配了个副手。
当天张睿去未名居向谢朗琰辞别,谢朗琰看了他很久,久到好像陷入了另一个时空,当年那个人好像也是这样来和他告别的。谢朗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有力,他说,“一路保重!”
让张睿颇感意外的是,一向深居浅出,不理世事的洛清言竟然会来给自己送行。城门外,叶舟,林岩依依不舍,说着各种保重的话。白珩则在一旁打趣,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要张睿小心,可别被拐卖了。张睿自是对白珩的话嗤之以鼻,还搬出了‘仓廪足而知礼节’的圣人之训反驳。两人这一番来往,倒是把离愁别绪消散了不少。话到中途,白珩极宝贝的把一枚刻着奇怪花纹的菱形木牌,放入张睿手中,郑重地说了声“保重!”洛清言一直没说话,却在张睿要坐上马车时,走上前去,把一个不大的陶瓷罐子塞入他怀中,道了声“珍重!”
“哎,清言,你这云顶茶,我给你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舍得,结果就这么便宜了小睿,真让人伤心!”白珩嘴上说着伤心,一双桃花眼却一眨不眨的笑晲着他,直把洛清言看的脸泛起了红才罢。
几人把师弟送走,也就各自散了。张睿坐在车中,似是期待着什么,他一直望着城门,直到再也望不见,才缓缓转过头,那个人终究是没来。
张睿同他的副手陈桐,一个看着二十四五,老实巴交的汉子坐在车中。张睿一向不怎么习惯与不熟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和不熟且不主动的人。很不幸陈桐既与他不熟,又不主动,也因此两人很长一段时间相对无话。也不知是谁先打破了僵局,随着路程一天天推进,陈桐的闷骚属性渐渐暴露,两人的话也一天天多了起来。快至清平县界时,两人几乎熟到无话不谈。
到了清平县界,已是日影西斜,无论两人说什么,赶马车的都死活不向前走。无奈两人只能步行,清平县穷是穷,却是个大县,这县界离县衙还有很长一段路。大概因为这地儿太穷,民众都搬走了,一路上别说人,连只鸡都没有。天渐渐黑下来,张睿向四周望了望,可谓是荒无人烟。他又看了看前面的一片坟地,心底发悚。
陈桐也有些害怕,抓紧了张睿,哆哆嗦嗦地问,“大……大人,你说这儿会不会有鬼啊?”
听到‘鬼’字,张睿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强装镇定道,“说什么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会有什么鬼怪!”话犹未了,忽然起一阵怪风,刮的树木都飕飕的响,树上的禽鸟格格惊起了许多,张睿同陈桐吓的将衣袖蒙了脸。
少倾,风声略定,张睿才敢睁开眼睛,颇为尴尬的看着陈桐。见自家大人比自己还害怕,陈桐赶紧安慰道,“大人,莫害怕!小人曾听闻这清平县的鬼,它不害人,只是爱把人迷昏,扒人衣服……”
“……你,闭嘴!”,张睿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死死盯着陈桐。很显然陈桐的安慰没起到什么作用,不,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起了很大作用……
走出坟场,两人发现前方竟有间客栈,顿时张睿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客栈里没什么人,老板五大三粗的,却很和善。两人要了些饭菜,老板又让厨子给两人加了个汤。吃过饭,几人攀谈了会儿,张睿便觉得困,由小二领着回房睡了。
第二天,张睿是被冻醒的。一睁目便看到布满早霞的天空。他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荒郊的一片空地上,包袱什么的都不见了,身上的银子也被摸了个干净。万幸身上的衣服还在,文书还在,陈桐也在。想到前几日,自己还在跟白珩争论‘穷山恶水出刁民’,今就在自己的县界遇到了黑店,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陈桐,张睿不禁愤愤然,一把把他推醒,颇有些蛮不讲理地吼道,“都是你说的,昨夜咱们真遇到‘鬼’了!”
陈桐被吼得有些懵,望了望四周,才反应过来怎么会事,想是遇到黑店了。难得陈桐脾气好,任张睿乱发脾气,连嘴都不还一个。见陈桐沉默不语,张睿一下子没了脾气。两人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道理傻到直接回黑店和地头蛇硬碰硬。整理整理衣衫,两人便去了清平县县衙。到的时候已然正午,两人亮明了身份,便被衙役迎了进去。要说这清平县衙,那是真够破的。大门上的漆掉了大半,院中杂草丛生,硬件设施都这样了,那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什么三班六房,简直是天方夜谭,县衙中就两三个衙役,还是他们自己封的,个个是膘肥体壮,估计平日没少鱼肉百姓。
见此情此景,张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看出自家县太爷好似不高兴,衙役们也便先放下了上前慰问巴结的心思,只是更殷勤地帮两位老爷收拾房间。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活还是得干。在张睿反复安慰了自己好几遍,觉得释然了后,他让一个李姓衙役帮他拿了身官服,径直进了刚收拾好的屋子。
这不换衣服还好,一把衣服脱下,看到胸前一边暧昧不明的痕迹,张睿彻底炸毛了。想到一群汉子在自己身上十八摸的场景,张睿一阵恶寒。换好官服,他便气冲冲地带着衙役去了那间黑店。
城郊那间黑店在十里八乡闻名已久,但因着店老板和那清平县的衙役有些酒肉交情。张睿来前,清平县就整一个三不管的地儿。在黑店吃了亏的人,还真没几个敢去讨公道的。见自家大人怒发冲冠,衙役们料得那不长眼的店老板,定是黑到了张睿头上。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什么狗屁交情这会儿都被撂在了一边。
张睿一伙人到时,那店老板正玩着一块菱形木牌,颇豪气地对那小二说,“嗨,你还别说,老子这眼力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就昨天那两人,一看就是肥羊,果不其然,这好东西还真不少。特别是那青衫的小公子,那长的真是比县里最美的小娘子都好看,腰比杨柳还细,皮肤,摸着手感好的跟丝绸似的。只可惜咱不好这一口,不然可得和他在床上好好乐乐。”说完,他又意犹未尽地□□出声。此时站在门口的张睿听的脸都绿了,衙役们望了望张睿气的发青的脸,又看了看店老板脸上不忍直视的□□,不约而同地为他在心底点了根蜡。
几人配合着张睿风风火火地查封了那家店。还没等店老板弄清是怎么回事,他就被昔日的大兄弟们押去了县衙。
听说那间屹立不倒十数年的黑店被查封了,沉寂已久的清平县一下子沸腾起来。等张睿他们押着人到了县衙,门口已被民众围的水泄不通。见张睿一行人回来,为了即将新鲜出炉的热闹,民众颇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张睿他们进去。
这店老板开了这么多年黑店,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算得上半个人精。看清那身青色官服,立马明了张睿身份。到了县衙,二话不说,直直跪下,一连声地“知错”,“求饶”
看到堂下貌似真知错的汉子,张睿面色稍霁,沉声问,“姓名?”
“小人王大虎”
“王大虎,你说你知错了,那本官今儿就问你,你错在哪里?”
“小人错在不该一时贪财,起了歪念,拿了大人的东西。小人一定尽数奉还!”
张睿虽不清楚这王大虎之前到底做了多少这样的事,但听刚才客栈里他那一番话,及陈桐讲的清平县‘扒衣鬼’的传闻,料得他不是第一次,说不定还是个老手。于是,张睿接着问,“还有呢?”
这王大虎会错了意,以为张睿说得是自己轻薄他的事,小心问道,“大……大人,那个……那个真要说吗?”
看王大虎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张睿以为他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勾当,怒道,“那个,那个什么,叫你说,你就说!”
“那……那小人就说了,小人不该见色起意,轻薄……轻薄了大人,小人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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