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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序吐出一口气，道：“来吧，来吧，我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

槐序等这一天确实够久了，久到天尊几乎成了他心中的魔障。他与天尊从未正面相见，也不曾正面交手，但这两个人不仅互相了解颇深，也早就成为死敌。

早在几十年前天尊自称活佛，一路由北向南，以辩法为名，破灭无数佛寺的时候，他的阴影就已经笼罩在槐序的心头。彼时的槐序不过只是兰若寺后听法的精灵，天尊与兰若寺僧人辩法，由此引出兰若寺血案，槐序也受了由此入魔。

天尊的声名，是踏着无数僧人的尸骨建立起来的。自他降世，天下佛寺十去五六，剩下的要么只是些没有传承的小山小庙，要么就是因为种种因由，恰好从他手中逃过一劫。他自称活佛，贬斥天下佛法皆是邪道，天下僧人供奉伪佛。即便当初没有在他手中受劫，剩下的佛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天尊由此上位，成为国师，深受皇帝宠爱，于是他的矛头便不仅仅针对佛门了。正阳宫本是天下正道执牛耳辈，一样被他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有国运护体，加上他本身便神通广大，天下便再没有人能制住他。

再往后，他又成了白莲教的天尊，在北地建立了神国。

他一个人，便镇压了一整个时代。他收拢了白莲教旧部，享福了无数妖魔鬼怪，前代大宗师都被苍灵龙君镇压在海眼当中。自槐序异军突起之前，天下没有人是他的敌手。

能与他相媲美的，只有五百年前冠绝魔道的黑山老妖，更早以前的幻梦龙君。但黑山老妖早早便被奢摩大师镇压在阴土，幻梦龙君被苍灵龙君暗算而死。

哪怕是死对头，槐序也不得不称赞他，可谓是冠绝天下，当世无双。他给了槐序无穷的压力，这些压力是他奋进，但也在他心里留下执念。

如今真正要面对天尊，槐序也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天尊确实，几乎成了他的魔障。

槐序深吸一口气，在祭坛的废墟之中寻找起来，果然发现了另一块碎石。他将碎石收好，转头道：“走吧，有人要来了。”

金莲法座遁走不久，就有白莲教的地仙前来查看，然而除了一地废墟，什么也没有剩下。

金莲法座中，槐序嘱托几位地仙，道：“捣毁这两处祭坛都很简单，但接下来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不仅会有地仙守卫，更有可能会直面天尊。”

几位地仙脸色都凝重起来，他们在北地本就受到压制，对上北地地仙本就不占优势，更不要提对上天尊。

大春真人笑道，“打不过还可以跑，我此行带来不少丹药，能活下来，就能支撑很久。只要槐道兄能拦住天尊片刻，就没人能留下我们。”

槐序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天尊若是南下，必不是我的对手，但在北地，我肯定也打不过他。虽然打不过，但与他过过招倒没什么问题。”

余信只思考着怎么能以最快的速度取人首级，道：“祭坛中增加了地仙防守，无非是增加阵法护持和地仙本身的阻拦。白莲教的地仙有限，没可能每个祭坛都能分到地仙。倘若我们小心避开那些有地仙守卫的祭坛，在攻破几个也不是问题。”

“有地仙守卫也不是问题，我们六个人同时出手，制住一个地仙，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妙谛禅师把玩着止水镜，道：“我全力祭起止水镜，定住一个地仙并不困难。”

张老道指着方淼真人道：“老道和方小道友一见如故，老道精研肉身，他专攻神魂。我们在北地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也不一定要捣毁祭坛。若是能将地仙俘虏，我们俩足以拷问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方淼小道友微笑点头，道：“大宗师，我们虽擅长逃命，但这次来的时候，可都是抱着死志来的，你别泄了我们的锐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废物

槐序喟叹,把这五位道友带来北地，他心中无愧，纵然他自己也没把握一定能活着回到南方，但心里总有一种责任，要把他们安然带回去。他心系天下，也心系眼前。

纵然槐序养气功夫深厚，心里有事,也不露声色，但看不出来，不代表心里没有。心系一人,都要为他神魂颠倒，喜他之喜，忧他之忧。槐序又何止心系一人，他实是心系了天下。

没有广博的心胸,如何容纳天下苍生。但槐序面前这几人，与他乃是同道之友,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苦涩。

“我们是报了死志的。”

有这番话，槐序不由得动容。他与几位道友面面相觑，不用喟叹道：“劳诸位费心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在场六人,槐序自不必多言。妙谛禅师背靠无相寺，身怀天慧神僧的绝学。大春真人乃是长春观独苗，三元丹法尽收天人奥妙。张老道茅山出身，虽然行炼尸之术,但精研肉身血脉。方淼是哀牢山的地仙，专司神鬼之法。而余信身负剑狂之名，剑术乃是杀人之法，他是真正的杀星。

这六个人所学不同，因而所想不同。金莲宝座中，六人商讨眼前的困局，一个个奇思妙想迸发出来，燃起智慧之火。槐序参与其中，或是增补疏漏，或是建言献策。一开始几人还在用嘴说，但随后便发现嘴巴跟不上思维，便以元神显化，须臾之间推衍百千局。

这几乎重演了当日大衍阵的情形，六人元神相连，共同推衍大局，穷尽可能与变化，衍化无数的变局。当日大衍阵是为了推衍救世之法，如今则是为了推衍渡己之法。

槐序的元神在迸发的流光当中不断变化，最终在手上凝聚出一朵青莲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整个金莲法座都在流淌着金光，光芒犹如瀚海，正是这些光芒将他们六人的元神相连。

妙谛禅师紧随其后，凝聚出一柄宝剑。两人相视一眼，槐序道：“这金莲法座到底是什么来头？”

妙谛禅师显然也是第一次发现金莲法座的妙用，道：“这是我师父的座下金莲，我来的时候趁他不备就顺了过来，祭炼之后才发现这金莲法座并不能破敌，就没怎么下心血了。”

妙谛禅师从来都奉行金刚怒目的准则，对这等不能除魔的佛宝没什么兴趣，直到此刻才发觉金莲法座的用处。

“我师父修行的是文殊般若佛法，乃是需要大智慧的佛法。这金莲法座不仅不是用来杀敌，甚至不是用来护身飞遁，而是用来增长智慧的佛宝。”妙谛禅师的手持文殊法剑，喃喃道。

槐序手持青莲，便觉得心中清明，智慧通达，这是他的光明经借助金莲法座凝聚出来的法相，手持青莲，便不会为烦恼所迷。

余下四人不曾修行佛法，自然于此无缘。槐序和妙谛禅师的交流只是略微的分神，两人凝聚出智慧法相之后，便再次投入推衍。这一次，终于让他们看到了全身而退的可能。

白莲教的诸神落入各个祭坛，金莲法座飞遁之时，甚至碰到有流光从头顶飞逝。这是神灵出行的景象。

于是金莲法座便悄然改变轨迹，远远地坠在后面这抹流光的后面。轻而易举，又发现了一座祭坛。